不是第一次,因此鮑舒城也已經知道,這位出手闊綽的小官人竟是汪道昆的侄兒!此時此刻,他有些尷尬地的低下了頭,小聲說道:“昨天我也在碼頭上。”
汪孚林倒沒想到竟然還碰到一個那天的當事者,連忙追問道:“難道不是事先約好的,沒有清場?你這傷可曾傷筋動骨?”
鮑舒城摩挲著左頰的那塊淤青,心有餘悸地說:“事先是約好了,可沒曾想會來這麼多人,因此咱們徽幫不少人都是臨時被拉去充數的,我也在其中。”
聽到這話,汪孚林忍不住上下端詳著鮑舒城,見其身材單薄,說是讀書人都有人相信,怎麼都不像能打的,他就更狐疑了。
“是鮑家二老爺見勢不妙,讓人給我們這些掮客發了棍子,可沒曾想對方竟是動的朴刀。”說到當時情景。鮑舒城忍不住又打了個寒噤。聲音也微微有些顫抖。“若非那些差役趕來得及時,又恐嚇說官兵來了,只怕這一仗我們一定會大敗虧輸。這祖祖輩輩辛辛苦苦開出來的新安碼頭就要拱手讓人了。”
阿瑩憤恨組織械鬥的豪商輕賤人命,而鮑舒城的意思卻是說那些徽商此前也沒準備,汪孚林想想也不再繼續多問,便開口吩咐道:“這樣吧,你帶個信。一個時辰之後,我想去拜會一下那位鮑家二老爺。”
鮑舒城沒想到汪孚林找自己來是為了這事。頓時吃了一驚,遲疑片刻方才期期艾艾地說道:“雖說都姓鮑,但我和二老爺並非同宗同族,不過同姓而已,平時頂多也就是管事和我打過一兩次交道,我怕會耽誤了小官人的事。”
“無妨。拿著這個。”
鮑舒城接了汪孚林遞來的東西,低頭一看,卻發現不是自己猜測中的汪道昆名刺,而是歙縣斗山街許老太爺的名刺。儘管他離鄉已經有些年頭了,但在兩淮鹽業呼風喚雨的許家名號他還不至於不知道。這下子心頭大定,答應一聲就一溜煙跑了。
他一走。汪孚林便又授意人把馬亮和劉謙叫了過來。知道這一個錢穀師爺,一個刑名師爺,都是周縣尊的心腹,平日來過漢口鎮,也和幾大商幫勢力接觸過,他就當機立斷地說:“這樣,請馬師爺再問一問那個阿瑩,究竟還有哪幾家出了人命,你大張旗鼓去接觸一下。這時候不要一心想著捂,你越是捂著,人家就越是要散佈訊息將事情揭開,反而你越是行事高調,算計的人反而要多多思量,投鼠忌器。至於劉師爺,回頭跟我走一趟去見鮑二老爺。”
竟然要擺明車馬去見苦主?
馬亮本想反對,可咀嚼著汪孚林那後半截話,他不得不承認事情恐怕真會如此,當下只得答應了下來。小半個時辰後,鮑舒城便帶了好訊息回來,鮑二老爺本在碼頭上,得了訊息已經緊趕慢趕回來,這會兒正有空。於是,汪孚林立刻帶著劉謙趕了過去,直到晚飯時分才回來。
儘管壓著這麼一件平常人要愁壞的大事,他卻若無其事地陪著汪道蘊和吳氏吃了一頓太平晚飯。等到父母二人因為寧神湯藥的作用,全都早早去睡了,他又依樣畫葫蘆用茶水點心放倒了龍媽媽和小菊,方才鬆了一口大氣。
接下來這一晚,漢口鎮上也不知道多少人家雞飛狗跳,一夜無眠。當汪孚林趕在第一縷陽光現身之前回到客棧,草草梳洗了一番,正好父母剛剛起床,於是乎,掐準時間的他直接吩咐掌櫃把預備好的早飯,以及行李連帶父母一塊打包送到了船上,臨去時對吳氏好說歹說求放心,又撥了兩個鏢師隨行,眼看那條船緩緩離岸駛去,漸漸已經離得遠了,他才長長舒了一口氣。
這下子,他就不怕有人在這兩位面前說道什麼閒言碎語了,接下來可以放開手腳!
順水南下的船上,汪道蘊見吳氏站在船頭,始終眺望新安碼頭的方向,他就上前低聲說道:“回艙房吧,要真是雙木像仲淹說的那樣厲害,漢口鎮上沒人能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