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燕秋鴻(四)
水流這樣冰冷,墜入之時,他幾l乎以為自己已經死去,然而很快,求生的本能便敦促他忍著劇痛掙扎向上,手指剛剛觸碰到水面,他便感覺身後有人抓住了他的胳膊。
來不及看一眼來人是誰,他便被肩頸處的一擊徹底送入了昏迷之中。
再次清醒過來的時候,宋泠看到了一片空洞的黑。
這黑暗如此純粹,險些讓他以為自己已然雙目失明,他嘗試起身,卻發現手腳處沉重得幾l乎動彈不得,伸手去摸,才摸到了冰涼的鎖鏈。
肩頸處的傷口似乎已經被包紮好了,周身能嗅到一股若有若無的藥味兒,然而中毒之後那種心跳突兀、四肢無力的感覺仍在,他只是甩了甩這沉重的鐵索,便感覺自己頭暈眼花,幾l乎要昏厥過去。
這是什麼地方?他怎麼會在這裡?
無人回答。
不知過了多久以後,一束光從頭頂漏了下來。
在黑暗處待了太久,乍見那束光,他的眼睛被驟然刺傷,痛得想要流淚,但他還是執著地睜著眼睛,去看那個慢條斯理走下來的秉燭之人。
對方蟒袍玉冠,身量尚小,持燈的手上帶了一隻碧玉指環。
好熟悉的一枚指環,他迷茫地想。
隨即燭火上移,他看見了一雙貓兒一般圓的眼睛。
那雙眼睛失了從前躲閃的卑怯,只剩下漫不經心的漠然。
呼吸停滯了幾l秒,宋泠下意識地掐了掐自己的手心,確信面前是誰之後,他才感覺血液凝結,有一片顫慄自脊背爬了上來。
這段時間中他想了無數種可能,唯獨不曾想到過他。
而他向來謙卑恭順的六弟走上前來,伸手掐住他的下巴,不由分說地灌了一碗參湯下去。
宋泠被嗆到,咳得滿面通紅:“你……”
宋瀾將手中的碗和燭臺擱在一旁,在他面前跪坐下來,如同什麼都不曾發生過一般,笑著喚他:“皇兄。”
不等他說話,宋瀾便繼續道:“我知道你想問什麼,我慢慢說給你聽,但皇兄可要保重啊,父皇因你遇刺逝去傷心欲絕,昨日夜裡已經駕崩了,你若撐不住,他在九泉之下,也不能安心的。”
宋泠一時沒有理解他在說什麼,片刻之後才被一種巨大的悲慟籠罩,他一把抓住宋瀾的手腕,聲音嘶啞:“爹爹、爹爹他……”
他手中用力,恨聲道:“是你!”
“不是我,”宋瀾皺著眉,一根一根掰開了他無力的手指,“或者說……不全是我。”
他微微歪頭,笑道:“為我出謀劃策的,是你尊重的宰輔,其實很多年前在資善堂中,他就已經是我的人了。捅你那一刀的,是你信賴的屬下,你雖然關心他,可定然不知,他這輩子最想做個潑皮無賴,我為他遮掩了這麼多年,終於用上了這把快刀。”
“還有你所中的毒……是你心愛的未婚妻子親口送到你嘴邊的啊,皇兄,你知
道嗎(),她寫下字條時?()_[()]?『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我就在她身邊——這皇城內外,只有她送的東西,你才會不假思索罷?你可知曉,她早就決意襄助我了嗎?”
宋泠原本聽得心驚肉跳,得了這一句,卻長長地鬆了一口氣。
他知道她不會做這樣的事情,這是拙劣而蹩腳的離間。
宋瀾仔仔細細地觀察著他面上的表情,見他眉心舒展,反而挑了挑眉,他端著燭臺起身,竟就這樣轉身離去了,走了幾l步還在喃喃自語:“原來你的死穴在這裡……”
他回過頭去,笑出一對酒窩:“皇兄,我明日再來看你。”
宋瀾行至階前,又靜靜地站了一會兒,似乎在等他說些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