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清楚,還是假裝不清楚,只有她自己心裡清楚,不過此言一出,其實等若認輸,不管她心中服不服,起碼在辯論上敗了。
風蕭蕭沉默下來,毫無辯贏的喜悅。
這是一場不是戰鬥,卻更甚戰鬥的激烈交鋒,平淡的言辭下面,是兩人畢生所持觀點和理念的尖銳碰撞。
風蕭蕭其實是靠著詭辯贏的,因為裴矩,也就是石之軒,畢竟是魔門邪王,怎麼可能安得全是好心?楊廣也的確有暴虐昏聵之處,於隋朝滅亡負有最直接的責任。
只不過理念的衝突向來是非此即彼,不是東風壓倒西風,就是西風壓倒東風,風蕭蕭寧可走偏鋒強辯,也絕不會有一丁點示弱的。
風蕭蕭和師妃暄自親密相許之後,還是頭一次這般爭鋒相對,雖不是吵架,但比吵架所造成的結果更是嚴重許多。
他們各自理想的分歧,亦是頭一次這麼赤裸裸的攤開在兩人面前,再無一絲的遮掩,兩人也都表達出了絕不會讓步的態度。
沉默的兩人相對而立,雖不至於當場決裂,但近來一直縈繞他們之間的情愫和默契,一時間蕩然無存。
好在密集且急促的馬蹄聲驚碎了這片尷尬的氣氛,商秀珣帶著幾十騎,疾雲般掩至。
商秀洵杏目圓瞪,俏臉煞白,徑直駕馬來到風蕭蕭旁,環目一掃,問道:“曹應龍呢?”
她雖忙著指揮牧場戰士捆束賊寇,美目卻一直關注著這邊的情況,只是場中人多且紛雜,夜色又朦朧甚黑,不過一轉眼的功夫,她便發覺這邊只剩下了風蕭蕭和師妃暄,卻未見第三道人影,於是急忙趕來。
風蕭蕭淡然道:“他告訴我兩個很有用的訊息,我做主放他走了。”
商秀洵呆了一呆,接著俏臉血色徹底全消,道:“你竟然真置我們牧場的血仇於不顧,放這殺千刀的惡賊入海歸山,任他繼續殘害萬民,算我識錯你。”
她死死盯著風蕭蕭的眼睛,一字一字地道:“我只問你,你去不去捉他回來?”
風蕭蕭平視這美人兒場主銳利的目光,緩緩道:“不但我不會去追,我亦答應他,當下沒人能去追殺他。”
商秀洵拽緊韁繩,作勢於馳,尖叫道:“你莫非敢攔我?”
風蕭蕭悠然轉開目光,淡淡道:“我答應的事,從不打折扣,商場主大可以一試。”
他是極有原則的人,十分清楚什麼時候該對人忍讓避退,哪怕自己受委屈都無所謂,什麼時候又該強硬到底,比如現在。
曹應龍或許自己都不清楚,他這番交待,幫了風蕭蕭多大一個忙,否則風蕭蕭又怎肯不顧魯妙子的面子而開罪商秀珣?
風蕭蕭是有些為達目的不擇手段,而且一貫狠辣陰毒,但他卻又是那種一旦做出承諾,必會不計代價的承擔後果的人,如果擔當不起,他一開始就根本不會應諾。
商秀珣鳳目含煞的點頭連說三聲“好”,然後嬌呼道:“我和你的恩恩怨怨,就此一刀兩斷,以後各不相干。弟兄們!隨我走!”
她好歹還有自知之明,當日飛馬牧場外一戰,風蕭蕭單人獨劍竟生生殺散了數千流寇。其功力之高,劍法之狠,尤其視殺人為割草的態度,讓她根本提不起硬闖的心思。
何況風蕭蕭畢竟有大恩于飛馬牧場,商秀珣雖然怒極,也只說恩怨兩斷,並非視作不共戴天的仇讎之敵。
商秀珣就那麼循原路怒氣衝衝的飛騎而去,眾牧場戰士只好追在她身後,旋風般來,旋風般去,眨眼離遠,唯剩俏臉發白的獨孤鳳孤人匹馬仍在原地未動,神情很有些不知所措。
風蕭蕭將目光從商秀珣的背影上挪回,落到獨孤鳳的身上,平靜的道:“我正覺有些捉襟見肘,獨孤小姐來的剛剛好,不知可否幫我一個小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