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好啊,嗨,馬啊,你從此就叫小黑吧。”我拍拍它的身子,仰頭看向我的馬。
啊?周圍的人開始石化。
我的馬也開始搖頭,打響鼻,發洩它的不滿。
我哈哈大笑,對小黑說:“不滿意?那你低下頭來,我就替你另取個名字,是隻有你我才知道的名字哦,聽不聽?不聽,那你就只能叫小黑了。”
那馬低下頭來。
我偎在它的耳邊極低地說出四個字,果然,就看到了馬眉開眼笑的樣子,我不禁摟住它的脖子哈哈大笑起來。
楚管家站在將軍的書房裡彙報著這一切時,居然也罕見地露出一副笑眉不見眼的樣子。
那孩子的眼睛真漂亮啊,笑的時候,好像全天下的陽光都融在了那雙眼波里。
“咳,”將軍微皺了眉頭,睨一眼他這個失態的管家,“那他究竟給馬取了個什麼名字?”
“飛雲崩雪。”內力深厚的楚管家又怎會聽不見那聲低語。
飛雲崩雪?將軍一緊手中的茶杯,陷入深思。
一個六歲的孩子,京城裡幾乎無人不知的混世魔王,據說從不曾近書的,居然能取出這樣的名字?這到令人奇怪。
可是一想到就是這個小孩將他的婚禮攪成了一場笑話,宋言之剛剛鬆弛的眉又蹙得更緊了。
還有那馬,在將軍府一副惟我獨尊的模樣,居然也會察顏觀色、欺軟怕硬?
哼,惡童妖馬。
我在自己的小院子裡幫飛雲崩雪梳理毛髮時,無端打了個寒顫。
“飛雲飛雲,你以後就是我在這個世界上的第一個朋友了。”依偎著飛雲崩雪,“你知道嗎?我從前也騎過馬呢。”
是啊,從前。
記得那年暑假,家明老師的試驗有了突破性的進展,高興之餘,他決定放假,於是帶我去青海。
第一次坐飛機,第一次領略到北國的雄奇與蒼莽。
第一次知道這擁擠的世界還有地方一走半天,看不到一個人。
第一次看到那麼藍的天,彷彿全天下的海水全要自那片天空傾倒下來。
馬路邊成群的牛羊。
家明老師騎著租來的馬帶著我,漫無目的地伴著它們閒行。
住過路邊小店,住過牧人的帳蓬。
那是我此生最快樂的旅行,十一歲的我,瘦小得還像個八九歲的孩子,可是卻希望自己能更小些,更小些。那樣的話,那個溫暖的懷抱是不是就完全屬於我了?
我不知道一個人怎麼會知道那麼多新奇有趣的東西。也是第一次,我恨不能將全天下所有的知識全容進自己的大腦,這樣,我就不會只像個傻瓜一樣只是默默地聽。
家明說古論今之餘,會笑著說:“你是個沉默的小傢伙,可是你的眼睛卻似精靈。”
不不不,我不是精靈,我只是因為什麼都不懂而深深自卑。
這也是後來我非常非常認真讀書的原因吧?
可是有什麼用呢?我還能回去嗎?
抬手輕抹風中微涼的臉頰,“飛雲,我現在只剩下你了,你可不許一夜之間就不翼而飛,否則我找到你,會將你全身染黑,洗也洗不掉。”
也許是聽懂了我的話,飛雲將它毛茸茸的腦袋輕輕拱向我,癢癢的,我不禁笑出聲。
“非兒,”聽到身後這溫和的聲音,不覺一呆。
簡寧?他什麼時候來的?他聽到什麼了嗎?
我慢慢轉過身,換上燦爛的笑容:“爹,你來了?你看看我的馬,漂亮吧?我可以出府騎馬嗎?”
簡寧臨風而立,湖藍的長衫衣裾輕揚,如水波微漾。溫潤如玉的臉上是暖和的笑意,深黑的眸子,星芒閃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