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絳搖頭嘆息,“二郎,咱們無話不說,我大宋一百來年,偃武修文,無為而治,看起來四海昇平,歌舞歡愉,實則積弊重重。我這些年查到了太多的貪官,有些只是衙門的小吏,居然能貪十萬貫!小官鉅貪,駭人聽聞。這些人不處置,我大宋江山就完了,我坐在這個位置上,斷然不能尸位素餐。可話又說話來……我們韓家樹大招風,親朋故舊,數之不盡,如果我不擺個黑臉子,生人勿進。他們都湊上來,說不定哪一天我嘴送了,答應了什麼,回頭就會有人做文章。總而言之,酷吏難當啊!”
韓絳是一肚子苦水,不停往外倒。
王寧安含笑聽著,“子華兄,要想名留青史,要想做出一番業績,不讓人怕怎麼成?歷來做大事的,都是譽滿天下,謗滿天下。當所有人都誇你的時候,未必是有用之人,當所有人都罵你的時候,未必就十惡不赦。”
王寧安探身,“子華兄,你揚名的時候又來了。”
韓絳的臉瞬間就黑了,他連著咳嗽好幾聲。
“二郎,你沒聽明白我剛才的意思?”
王寧安笑得更高興了,“聖意難違,不過子華兄放心,陛下會給你聖旨,還會給你兩百皇城司的兵。小弟不才,也會抽調精兵強將,配合老兄,你此去只管大殺大砍,大刀闊斧,出了什麼事,有我,還有陛下,保證老兄安然無恙。”
說完之後,王寧安也不停留,喝乾了杯裡的茶,笑道:“等老兄回來,我請你喝慶功酒!”
撂下一句話,他就消失了。
韓絳坐在那裡,呆了片刻,就跳起來破口大罵!
簡直要氣瘋了!
姓王的,你說的好聽,什麼派皇城司,派精兵強將……根本是此行有生命危險,你們這是擔心我被害死了!
王寧安,你就是天下最大的損友!
我韓子華不認識你!
……
韓絳怎麼咆哮也沒有用,他只能老老實實,打點行囊,帶著人馬浩浩蕩蕩下江南。
可就在韓絳離開的這一天,西京格外熱鬧,到處鑼鼓喧天,人聲鼎沸。弄得韓絳一頭霧水,別是歡送我吧?
莫非我在民間的名聲這麼好?
韓絳立刻正襟危坐,把派頭兒端了起來。
只是他繃著好半天,卻沒發現有人搭理,只好派人去打聽,這下可好,韓絳總算是弄清楚了,敢情是修了好幾年的川陝直道終於通了,第一批,攻擊一百萬匹蜀錦送到了京兆府,其中有20萬匹運到了西京,吸引了各地的商人前來洽談。
很多老百姓也都跑過去看貨,聽說這一批蜀錦質量好,價格還比往常便宜兩成呢!
蜀錦在漢唐可是大大有名,紋樣圖案豐富多彩,章彩綺麗,尤其流行“團窠”與折枝花樣,外環圍聯珠紋,團窠中央內飾對稱,多隱喻吉祥、興旺,絢爛的蜀錦裝點盛世大唐,暢銷海外,名噪一時。
到了大宋,蜀地經歷戰亂,衰敗了幾十年,後來東南興起,吳地的絲綢漸漸暢銷全國,巴蜀被壓了下去。
近些年,隨著巴蜀經濟恢復,蜀錦又重新興盛起來。
只是巴蜀的商人環顧四周,鬱悶地發現李白說的真對!
蜀道難!
蜀道太難了!
東南的絲綢可以順著運河,直接進京,暢通無阻。而蜀錦呢,要嗎沿江而下,到東南再轉乘漕船,要嗎就翻越秦嶺,跋山涉水,將一點可憐兮兮的貨物送到京城。
交通的制約,幾乎是致命的,時間長,成本高,沿途損耗,種種加起來,使得蜀錦價格過高,喪失市場份額,慘淡的局面,讓不少官員和商賈痛心疾首。
只是這些人除了到處訴說,不停發牢騷之外,別的辦法一點都沒有。
蜀道艱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