軍民的精神狀態與雍京大不相同。既非醉生夢死,也非惶惶不可終日。街上少有見到無所事事閒逛的人,來去匆匆,很忙碌的樣子。官兵與百姓關係和諧,相互幫助,這在大雍其他地方簡直是難以想象的。
藺紫藤心裡一直很想會會至親王顧寫意,按理來說,顧寫意應該露面接待。畢竟他們此次是代表皇帝,代表朝廷送救急款來了。誰知顧寫意只指派了個小參將二話不說拉走了所有銀兩,並傳話說他在後院喝酒,有興趣一起吃兩杯,沒興趣就到準備好的客房睡覺去。
紀恆不動聲色地詳細問清顧寫意吃酒的地方在哪後,冷著臉,面無表情地領著愛徒尋了去。藺紫藤心道這至親王果真如傳聞那樣囂張狂妄。偷看眼板著臉的先生,暗中吐舌,恩師紀恆有名的死板教條人,做事循規蹈矩,極講究禮數。如今受了輕視,怕不是要和至親王大鬧一場吧?據傳,至親王那人殺伐決斷一切隨性,紀恆氣勢洶洶衝去頂撞了那人,他師徒恐怕是要出師未捷身先死了!藺紫藤打定主意。緊跟著恩師,隨時準備救火。
獨立的一個院落,遠遠就能聽見觥籌交錯的聲音。藺紫藤略微緊張的左右看看,四周沒看到什麼侍衛。
紀恆走到院門口,整理整理衣物,揚聲道:“下官紀恆,拜見至親王!”
裡面安靜下來,就聽一個金石玉響般清冷悅耳的聲音,懶洋洋道:“是紀老頭麼?給爺滾進來!”
藺紫藤嚇了一大跳,慌忙去看恩師的臉色,卻更為震驚的發現紀恆不但沒有生氣,反而樂滋滋的抬腿邁進院門,嘴裡還道:“老嘍,不中用了。真要是滾進去,明個怕是要在床上躺一天了!”
藺紫藤覺得幸虧自己正閉著嘴,否則非咬舌頭不可!腳下不敢做絲毫停隔,跟著紀恆走了進去。
碩大的八仙桌,圍坐著十幾號子人。第一眼,藺紫藤就看到那個人。
看似懶散的靠在木椅上,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們。右手三根手指捏著一個酒盞,輕輕轉動著。清瘦挺拔,面容俊美無雙,無需多餘動作,簡簡單單往那一坐,端的是氣勢逼人!藺紫藤明白,這人定是至親王顧寫意無疑!
紀恆看看桌上豐盛到過分的菜餚,吧嗒吧嗒嘴搖頭晃腦道:“五爺,下官在京裡天天啃鹹菜窩頭,痛苦得要死。可看看您這,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吶!”
顧寫意嗤笑:“你個老殺才,就會跟爺這裝!少那麼多廢話了,還不快坐。”
紀恆嘿嘿笑了兩聲,扯著暈頭昏腦,弄不清狀況的藺紫藤坐下。
甫一坐下,在座的武將們嬉笑的舉著海碗湊過來要敬酒。藺紫藤還未來得及推辭,就被硬著灌了一碗,嗆的直咳嗽。紀恆吹鬍子瞪眼怒道:“我徒兒儒雅學士,哪似你們這些粗胚,灌出毛病來可怎麼辦?”
那群人“切~”了一聲鬨笑。藺紫藤咳咳咳嗽,警覺到恩師和這些人未免太熟絡了,哪像初次見面的人。抬眼,正巧對上一對清亮深邃的眸子。被那難辨情緒的目光鎖定,目光交匯,藺紫藤心臟砰砰劇烈跳動,說不上是緊張還是興奮。
“這位應該就是紀大人的高徒,藺紫藤,藺御史吧?”顧寫意露出清淺的微笑,晃晃酒杯道:“歡迎來到邊洲,我敬你一杯。”
藺紫藤忙也喝了杯,暗中偷偷將黏膩的掌心在衣服上蹭了蹭。
紀恆取出貼身的一封信件道:“這個太子讓我轉交給您的。”
顧寫意接過信,拆開快速瀏覽一遍,完後摺疊好順手交給身邊的屬下。那部屬接過信,掏出火摺子當場焚燒掉。
“朝廷如今已經窮的叮噹響了。”顧寫意開口,所有人停下手上的動作,坐好,換上認真的神情臨聽。藺紫藤又為之一震。
“所以,朝廷已經養不起西北這四十多萬的部隊了。”顧寫意笑的雲淡風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