著鈴聲急促的座機,眼中劃過一絲怨怒,伸手拔掉了電話線。
*******
盛夏熱氣不減,淮興市汽車站人流濟濟,章父提著一個黑色的行李箱滿頭大汗地從通道里擠了出來,渾身的汗酸味讓周圍的行人不由躲開幾步。
從慄漁村出來一趟並不容易,長途車裡又悶又擠,小偷還多,他一路連休息也不敢真睡過去。
章父有些忐忑,交了票後靠在出口處的牆面上默默地抽著煙,手上緊緊捏著一個看上去很髒的土布袋子,裡面是一些散碎零錢和章母之前讓他帶走的存摺,以及村委會開出的票據。這一趟他走的很辛苦,雖然好歹沒有動用存摺裡的錢,可章母給他帶走的一千塊錢現在早已被花的乾乾淨淨。想起妻子在自己臨走前反覆重申的囑託,章父一邊擔心妻子會問起他這些錢花在了哪裡,一邊又忍不住為自己這幾天的經歷感到高興。
但……
他忍不住扒拉著頭髮。心裡仍舊有些無法忽略的顧慮,哪怕長久以來的美夢成真了,愉悅背後的不踏實卻無疑更加重了那種不安。
這些天母親的噓寒問暖、弟弟的尊重恭敬,弟妹的謙和溫馴和從前反差來的太過強。章父不是蠢貨,結合自己手上的房屋補償款,他基本上也能估摸出他們的目的來。可盼望了幾十年的生活有朝一日真的到來,那些天,他仍舊想過任由自己沉浸在夢中不要甦醒。可是不行,他還有老婆,還有兩個孩子,哪怕自己可以破罐破摔,家裡卻還有三口人正在遠處滿懷期望地等待他回家。再多的不捨,在責任感前的襯托下還是微不足道了一些。
不過令他奇怪的是,在自己提出離開的時候,殷勤備至的弟弟弟妹卻並沒有提出反對。直覺告訴他自己對他們的猜測並不是以升量石,他們的放行來的太過痛快,一路下來,章父總在回憶自己是否疏漏了一些印象不深的差錯。
從日頭偏西等到天色漸暗,幾個小時的時間裡,章父一直在思索,然而除了自己違背了老婆的意思去弟弟家住了幾天之外,他實在想不到自己還遺漏了什麼。這樣一來,他寬廣的胸襟自然再放不下這點斤斤計較的小東西。章父的心情重新又好了起來,等到查票的保安發覺他形跡可疑上前來盤問的時候,他連離開的腳步都是相當輕快的。
章母早在前些天燻好了一隻蹄髈,她有一手舊時代女人出挑的手藝:做菜、縫紉、醃醬都是一把好手。為了迎接辛苦勞累一路的丈夫,這個蹄髈她還特意挑選了最肥最大的,燻好後的香味兒一個樓道的人都能聞到,不少人還特地搭好灶來請章母去替她們加工。
從解決好攤位的雜務以後,章家人的日子就慢慢轉了風向,不說章母人緣變好,就連章澤姐弟兩個,也有頗多樓裡的同齡孩子前來相約玩耍。雖然章澤和這些孩子玩不到一起,章悌現在也將重心轉移到了學習上,可毋庸置疑,樓裡的人家都在用一種隱晦的方式表達出了對章家人的認同。
加上攤位的生意也越來越紅火,現在的章母對前方可能出現的阻礙已經沒什麼畏懼,萬事俱備只欠東風,只等著章父帶來一家人的啟動資金了。
誰也沒料到章父會在這個點突然回家,還是在門口收拾碗筷的章母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後驚叫連連,這才把章澤章悌從屋裡給喊了出來。
“吃飯了沒有?”章父的狼狽讓章母很是心疼,忙著替章父脫下臭烘烘的背心,章母連連發問,“這麼晚了,你坐什麼車回來的?”
章父答了兩句,又笑眯眯地接過妻子遞來的絞乾後的毛巾擦了擦上身的汗,一手將土布袋子丟到桌上。
章母看他累得夠嗆,趕忙扶他坐下,又給他熱菜盛飯,幸好家裡還有足夠一個人吃的飯菜。
章澤開啟布袋瞄了一眼,裡面除了一張單據和存摺外就是些散碎零錢,他不由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