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天下午,高緯來至隆基堂,看到了馮小憐臉上的傷,並問她傷勢是如何得來的。她沒有說出實情,只說是自己不小心臉撞在了柱子上才留下的傷。高緯雖然半信半疑,但她已經這麼講了,也就沒再細問。他原本打算讓御醫來瞧瞧,卻被馮小憐拒絕,說是小事不需要請御醫,高緯最終依了她的話,又說讓她按時擦藥,道了些關切的話。
妙勝尼寺
李祖娥正坐在榻上翻看佛經,忽聽外面傳來孩童歡快的叫聲。她放下手裡的書,慢慢走向窗前,看見一個七八歲的小男孩站在那裡放風箏。不料風箏突然掛在了樹上,無論他怎麼拽那根線,都沒有把風箏拽下來。
小男孩一臉憂愁,滿心失落,最後選擇扯斷那根線。僅僅片刻時間,那支風箏就掙脫了大樹,隨風飛走,自由地翱翔於天上。
李祖娥望了望已經飛走的風箏,隨後將目光再次轉向男孩,看到一對夫婦走向他,還看見那個男子的懷裡抱著一個一歲大的男嬰。那對夫婦顯然是受了不小驚嚇,現在看見兒子就在眼前,終於放下心了。
那婦人的臉上露出淡淡的笑顏,上前問道:“好好的風箏,怎麼就讓它飛走了呢?”
小男孩看著母親慈祥的面龐,笑了一笑,“若是不放走風箏,那根線遲早會斷。與其這樣,倒不如現在就放它自由。”話音剛落,女子便緊緊地握住男孩的小手,帶他離開了。
這樣的情景讓李祖娥想起還是少女時的自己,想起出嫁之前高歡來到李府做客,看見風箏掛在樹上便說“與其想著把它拿下來,倒不如放它自由,這樣都會得到解脫”。當時李祖娥弄斷了那根線,仰頭望著飛走的風箏講“她不過是看起來飛得很高,實際上線的另一邊還是被人操控著,若想要讓她自由,便是另一邊選擇放手”。如今想想,自己彷彿就是那支風箏。
李祖娥轉身正要回房,卻聽見身後有人緩緩道:“錯過的風景總是最美的;失去的人,也總是最好的;眼前的美好總是離自己太遠,真是可惜!”
一陣熟悉的聲音傳來,李祖娥回身看向那名女子,卻見到一張久違的面孔,不禁脫口喚出:“段昭儀?”
段氏走向她,微笑道:“文宣帝駕崩多年,我也早已嫁與晉昌王唐邕,又何來的昭儀?”
“你改嫁了?”李祖娥略顯驚訝,“那他待你好嗎?”
“還好。”
李祖娥曾經見過唐邕幾次,對這個人多少有些印象。此人是既聰慧又有才幹,高澄掌權時就提拔他為大將軍都護,直到文襄帝遇刺以後就跟隨高洋,也很受高洋的重用。李祖娥倒是怎麼也料想不到,現在的段氏竟然會改嫁給了他。
李祖娥含笑看她,道:“這麼多年沒見,你真是一點都沒變。”
段氏道:“你倒是變了很多。不過佛門淨地,心有所依,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在這裡的日子,想必是很平靜的。”
李祖娥輕輕點頭,“比起皇宮這裡確實平靜很多,感覺這裡才是我該待的地方。”
“只可惜宮裡面還是那麼不平靜,始終是爭權奪利,爾虞我詐,為了權力在暗中用盡心機。可是聖上現在只知道馮淑妃,根本什麼都看不清,也不聞國事,朝政都是由奸佞把持著。武成帝在位時神武皇后就說過‘國有此君,大齊必亡’,也許齊國真的會亡,而且是亡在這兩個父子手裡。”
段氏預設片刻,繼續說道,“人生在世總會做幾件荒唐事,只是身為國君,他做得未免也太過於荒唐,對一些人的做法也太過於殘忍了。”
皇位雖然至高無上,卻也泯滅了人性。無論是早已離世的文宣帝、武成帝,還是當今聖上,皆是如此,都將兇惡醜穢的一面發揮到了極致。
段氏方才雖然對李祖娥說,齊國便是亡,也是亡在高湛與高緯父子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