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貓”會這麼說,主要是她緊張,因為葉大伯榮升了,她怕葉雨跟她兒子爭寵、爭家產,我覺得有的時候女人特有的敏感反而會造成別人有機可乘的空子,明明很稱心如意的事真的就變得跟自己想的一樣糟糕,特靈。葉雨突然一改過去的態度提起回南京的家過年,我本來以為葉雨會好好利用這個空子報十四年有家不能歸的仇,至少也要像“黑貓”教的那樣爸長爸短地嚇唬嚇唬她,我知道要是我的話,我肯定會那麼幹。要是我的話,我爸跟別的女人給我多出個弟,我真的會鬧出人命,搞不好還會把自個兒的命都搭上。
葉雨春節回了家,葉大伯自然是欣喜若狂,但在女兒面前他的興奮卻因為他的老來子更多地表現出不知所措,他很尷尬。葉雨什麼也不說,她抱過那個叫“晨晨”的孩子,她說自己抱他的時候看見他笑了,感覺就好像是去別人家串門抱著別人的小孩兒,心裡並沒有什麼難受的。葉雨在南京一共呆了六天,這六天對葉雨來說有些漫長,“黑貓”也不好過,她天天演戲,在葉大伯面前裝得是揚帆渡船,對葉雨好得不得了,就差沒把自個兒奶頭拽出來給葉雨吃奶水了。總之好好一個春節,三個人都是戲裡戲外,特別夾生。
那六天,“黑貓”過得像是過關,她主要是摸不清葉雨怎麼突然就回去了,所以提心吊膽。她趁葉大伯出去應酬的時候跟葉雨乾脆攤牌,她問葉雨怎麼想起回家了,是不是準備再就不走了。還得意洋洋地說,自個兒現在什麼也不怕,家裡就是花一毛錢也得經過自個兒的手,想回來過穿金戴銀的生活不可能,讓葉雨不要痴心妄想,趁早回大連賣自個兒花吧!
我不知道葉雨怎麼想的,所謂的穿金戴銀的生活她看淡我能理解,但葉雨竟然交給葉大伯一筆錢,這筆錢就完全不在我的想法範疇之內了。我不明白葉雨為什麼要給他們錢,她有沒有想過這樣做那個女人會更得意忘形,難道她已經忘了那個女人當初是怎麼打罵自己,逼得自己背井離鄉,寄居千里之外了嗎?——我不能懂!
也許葉雨在南京那個地方就是註定要給人打來打去的,躲都躲不過,那個女人似乎就是她的剋星,葉雨把家給了她,把爸爸給了她,今時今日還要受著她的欺辱,而這一切卻似乎理所當然,好像從一開始葉雨就輸了,只是這次以後她再也不肯賭了。
葉雨到處找圍巾,那是一條藍色格子的圍巾,是我買給她的禮物,千禧年的新年禮物。當時,葉大伯已經準備好車子送葉雨去機場,葉雨也就不再找了,但就在葉雨穿好外套要走的時候,“黑貓”養的那隻寵物狗跑了出來,葉雨看到她的圍巾有模有樣地圍在狗的身上,還繫著蝴蝶結,一看就知道是誰費了心思系的。這條狗是“黑貓”的寶,狗跑在前面,黑貓在後面追,一邊追一邊“嘖嘖,嘖嘖”地喚著,跟狗販子一樣。
葉雨看著那條搖尾乞憐的小狗,看著系在狗身上的圍巾,葉雨說她當時特生氣,但她並不覺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她不覺得難受。
你乾的?葉雨指著小狗問“黑貓”。
你的呀?我不知道呀!“黑貓”一臉無辜地看著葉大伯,跟葉大伯說,早上傭人說狗不愛吃東西了,可能是感冒了……我也不知道這個是小雨的呀,還以為是咱們家晨晨的尿布了。“黑貓”蹲在小狗跟前慢條斯理地把圍巾解下來,接著說,看這事兒弄得多不好,叫小雨還尋思我是故意的,生我氣呢,小雨你可別往那上想哈,那可就冤枉你姨我了。
怎麼會呢!葉大伯拿過“黑貓”手裡的圍巾象徵性地用自己的袖子撣了撣,跟“黑貓”說,你就是愛瞎想,你又不知道是小雨的,小雨怎麼會生氣,小雨要生氣就是她的不對了。
葉大伯笑呵呵地把圍巾疊成長條,跟沒事兒一樣說,來,天兒冷,爸給你係上,繫上了,看你姨她還能瞎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