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復一年,讓人感覺井井有條的,不像上海沒日沒夜地下雨,天氣變得比股票跌價都快,特沒安全感。我有時候就想,估計上海賣雨具那幫人挺賺錢吧,就像四川那邊賣辣椒麵的,天時地利,想不賺都難!
我在一個提倡晚婚晚育的年代出生,我爸是搞基建的開發商,媽媽是一名婦產科的大夫,家庭狀況基本上屬於中資範疇。上個世紀八十年代的時候,獨生子女的父母異常光榮,聽說我媽當時自願放棄了二胎指標,就為這個委上給我們家發了一雙大紅毯子,街道的計劃生育辦還把我媽的照片貼在展示欄裡給群眾婦女做榜樣。那照片上,我媽穿著盤扣小棉襖,胸前戴朵大紅花,笑得就跟得著奧斯卡終身成就獎一樣。
我爸和我媽比,他重男輕女,我媽懷我的時候,我爸特篤定,前前後後準備了好多男嬰名字,什麼軍,什麼武的,每個都特暴力,我也不知道好歹,那麼扯嗓子一哭,把他一番希望全給辜負了。
據說,我媽生下我之後,我爸生了一場病,接著整個兒人都變了,一般不回家,一回到家橫眉冷眼,就跟家裡人和他有仇似的。
我不知道生男生女在這個年代還有什麼不一樣,但我覺得我爸和我媽的感情之所以會變得那麼淡漠,就是因為我是個女的!因為我是女的,我爸恨我,然後更恨我媽,真不知道這算什麼邏輯。
從小到大,我爸都不怎麼看我,他總喜歡把我當成男孩子養,他不讓我跟鄰居家小丫頭一塊兒玩娃娃,我到現在還記得他拽著我回家指著我鼻子發火,他說我沒出息!
事隔多年,把我玩大的那堆玩具都是些飛機坦克模型、彈弓、噴水槍什麼的。搜尋記憶,我媽的高跟鞋有年夏天我偷偷穿過,在我們家沙發前面拖拉拖拉走過兩圈,可鄰居小丫頭的公主白裙,我只有眼巴巴看的份兒,從來就沒人給我買過裙子,那個時候,也許裙子太貴吧!
我六歲讀小學,比正常的學齡小一歲。晚上放學,學校門口站著很多爸爸媽媽接自己寶貝,我就一個人玩著悠悠球一蹦一跳地往家走。有一回,走在半路看見我們老師了。老師問我說:“你爸爸媽媽怎麼沒有來接你嗎?”我說:“我媽今晚加班。”老師說:“那你爸爸呢,他為什麼沒有來接你?”老師握著我的小手,等待著我回答她,我不知道該怎麼跟老師說,一著急就哭了。打那以後,老師還以為我是單親家庭的孩子,動不動就用一種特憐憫的眼神兒看我,看得我心裡說不出是一種什麼滋味,反正不喜歡。
第二章 撫摸灰塵(5)
我覺得自己就是在老師那種憐憫的眼神兒裡脫胎換骨的,我開始跟個小男生一樣整天在學校橫衝直撞,甚至比他們還要橫,還要撒野,用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造反心理”謝絕同情,從而讓人知道我並不軟弱——我竟如此地憎恨軟弱。
事實上,我真的不是弱者,我最初的“造反心理”後來一發不可收拾,等到了像高年級同學那樣聽著流行歌曲,不再一蹦一跳走路的時候,我已經完全遺失了作為女孩應有的溫文爾雅的性情。我不知不覺開始打口哨、說髒話,看著誰不順眼了就踹誰,我們學校好多柔心弱骨的小姑娘都追影兒一樣粘著我,她們把我當成“靠山”,有點兒什麼事全找我出頭兒。
五年級,有一回上體育課,跟我們同時上體育課的還有另外一個班級,那個班的男生把我們班女生惹哭了,我們班女生找到我,她拖著已經斷掉的皮筋鼻涕一把淚一把。
我說,怎麼,誰把你皮筋弄斷了?女生指著鬧事者,說,就是他,就他,嗚嗚嗚……我順著方向望去,看見一個胖乎乎的小子,他正囂張地衝著我們耍鬼臉,挺挑釁的那種。我說,你哪個班的?想沒事兒,趕緊賠不是,要麼揍你!那小子聽著跟沒事兒一樣,貧嘴說,賠什麼不是?我沒布!我一聽就火了,把手裡籃球一扔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