孝上學淘氣,老師和職工很有意見,兩個弟弟彼此也常常打架。老師隔三差五要找我告狀,說王孝不好好學習,調皮搗蛋。
我愛人對王孝照顧得挺好,她家也是回民,她媽媽是勞動模範,曾被毛主席、周總理接見過。
我和弟弟感情深。記得有一次,我牙疼,王孝勸我別幹活去了,不讓我上班。他心疼我,但我不能休息,還得上班。他就把我的一堆髒衣服全洗了,手都搓出了泡。
他活潑,愛說話。喜歡上個樹,抓個小鳥什麼的,他上樹“噌噌”的,老快。腦瓜靈活,就是不喜歡唸書。說是初中畢業,其實也就小學水平。“*”啥也沒學,文化低,寫信寫不了幾個字兒,還得找別人代寫。
他喜歡新奇、動盪的生活。去兵團前,曾給我寫過信,說他要去兵團,開開眼界。
兵團來招人後,他積極主動報名。走前,我送給了他一本小字典。
去兵團後來信又說苦,汽車一到地方,四面光禿禿啥也沒有,就只有茫茫大草原。特想家。平時他不愛哭,到那地方後卻哭了。我記得他在信上說還有好多同學也都哭了。說那地方就是空氣好,非常新鮮,滿山都是花,別的啥也沒有。
我去信鼓勵他,熬著吧,記住老人的話,不吃苦中苦,哪來甜中甜。
出事前的4月份,我正好休假回赤峰探親。5月份聽說西烏旗兵團出事了,燒死了人,正是我弟弟那個團,還正是我弟弟那個連,心裡特別掛念,卻一直沒接到通知。別人家裡死了人都通知了。我愛人就安慰我:小記腦瓜靈活,不會出事的。可我還是擔心,就去盟軍管會打聽,一個領導給查了查,說沒有我弟弟的名字,只有一個叫王孝忠的。我聽了後心裡咯噔一下,知道準保是他。肯定是名字給記差了,多寫了一個“忠”字,所以遲遲沒有通知我。
我回家對愛人說,這個王孝忠肯定是他。全家都難過得哭了。很快盟有關領導來到我家,這才公開通知王孝確實犧牲了。不過王孝忠是另外一個人,也犧牲了。之後立馬兒又給我們接到錫盟,住在賓館裡,整天開會,做思想政治工作。
聽說人燒死後,臉型、體型都改變,根本認不出來。我怕屍體弄錯,到連隊後又從側面打聽。但他的兵團戰友告訴我:你弟弟肯定沒有錯,絕對是他。因為給拉回來時,他還活著,能說話,身上別的地方沒感覺,只說腰上的皮帶勒得慌。趕忙把皮帶給他剪斷,他還要水喝。當時傷員很多,也沒專人照顧他。他又說想尿尿卻尿不出來。軍醫也不會用導尿管,就用剪子把燒焦的小便剪下一截。
他比別人多活了半天多,最後還是停止了呼吸。
我愛人說,他哪裡熱鬧就往哪裡鑽。救火的事,他肯定積極,肯定要跟大夥兒一起往裡跑。那麼大火,煙也不會小。聽說是先讓煙燻倒了,慢慢給燒壞的。
王孝 哥哥啊,今夜好想你!(2)
我們去四十三團後,都埋完了。因為他和呼市一個姓吳的都是回民,卻按漢族風俗裝棺材埋了,我們提出了要求。團裡立即派人拉上發電機照明,連夜把屍首起出來,又按回民風俗,重新埋了。
赤峰市民政局同意烈士家屬每10年去西烏旗掃一次墓,民政局也陪著去。1992年因天氣預報要下大雨,個別家屬有些猶豫。有個局長問家屬:到底去不去?快點回答,否則不管這*事了——聽起來很刺耳,這像個民政局長說的話嗎?民政局總覺得你們這是一個事故,給定成烈士不那麼名副其實,不像董存瑞、黃繼光那樣,是正經八百的烈士。
王孝的遺物只剩下一本小字典,就是我送的那本。一個挺機靈,挺招人喜歡的孩子就這麼沒了。一想起來,心口就疼。
◆王孝用過的字典我現在最大的遺憾是他曾向我要錢,我沒給他寄,因為當時經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