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琯捋須暗暗點頭,這話說得不錯,李渝沒有想象中的那麼愚蠢啊!
“繼續說,接下來怎麼樣?”
“接下來,農民隊伍中有人大喊,‘不要相信他們鬼話,打死他們朝廷就會重視,就會免稅’,然後農民就大吼大叫衝上來,嚇得我們掉頭便逃。”
“你們沒有和農民對打?鎮壓他們?”
吳豐苦笑一聲道:“使君,對方可是幾千人啊!手中拿出鋤頭、鐵叉,我們才三十二人,怎麼對抗?我們能逃命就算不錯了,我們簇擁著縣令逃命,逃了五六里才停下來,發現他們沒有追來,我們也不敢回去,下午就聽說死人了,死了上百人,我們都以為農民是互相踐踏而死。”
“你們就沒有人去實地探查一下,究竟是怎麼死的?”
“這個.王縣尉回來探查了,告訴我們都是踩死的,有的腸子都踩出來了。”
眾人都向王彬看去,王彬心虛道:“卑職也是聽人說的,卑職沒有去現場。”
這時,彭海鹽站出來道:“卑職去過現場,發現了大片血跡,就在前面兩裡處!”
房琯點點頭,“去看看!”
眾人沿著官道繼續向前走,轉了一個彎,彭海鹽指著一片空地道:“大家請看,這裡有一大片土地的顏色是褐色的,這實際上就是血染的,六十多人就在這裡被殺。”
房琯看了看問道:“吳捕頭,你們來過這裡嗎?”
捕頭吳豐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一路上都是農民,路都堵死了,我們哪裡過得來?再說這裡是個轉彎之處,我們那裡根本看不見這邊發生的情況,所以我們才一無所知。”
御史鄭昂哼了一聲道:“這裡的血跡還不知道是誰弄的,我倒覺得是人太多,道路狹窄,發生了嚴重踩踏事件,程司直,你覺得呢?”
程曉今天很沉默,一直一言不發,他見鄭昂終於問到自己了,只得敷衍道:“卑職雖然是大理寺司直,但這種事情也是第一次遇到,不敢妄言!”
鄭昂頓時怒視他,今天這混蛋怎麼回事,讓自己一個人赤膊上陣嗎?
房琯擺擺手道:“不用過早下結論,問一下死亡和受傷百姓就知道了。”
房琯回頭問道:“鄒縣丞去找證人了嗎?”
“一大早就出發了,估計很快就會過來。”
眾人等了一刻鐘左右,鄒縣丞帶來了三十餘人,他上前道:“回稟侍郎,這是從前面馬王鄉五個村找來的人,有十名死者家屬,其餘都是傷者。”
房琯是刑部主官,很專業,他們驗證證據和證人自有一套嚴密的制度,房琯對驗證官令道:“驗證他們的身份!”
怎麼驗證身份呢?首先自報姓名,說出家庭住址,比如一個人叫做陳龜,你就得說出,是哪個陳,哪個龜,如果是冒名頂替,很可能只知道怎麼讀,卻不知道怎麼寫。
這一步對上了,再走第二步,也是最重要的一步,核對指紋,他們領取錢糧時,都按了手印,留下指紋,如果不是本人來領取,可以先採用證言,然後再補認證指紋。
片刻,除了三人不是自己來領取錢糧外,其他都核對透過。
房琯問一個老者道:“請問老丈怎麼稱呼,家在哪裡?”
“回稟老爺,小老兒免貴姓王,叫王大山,家住馬王鄉三槐村。”
房琯點點頭,“那你是死者家屬,還是受傷人?”
“小老兒是受傷人!”
“我看看受傷之處!”
老人把上衣脫了,赤著上身,只見他左肩窩上還敷著藥膏,“我被一支箭射中這裡!”
一名刑部驗屍官上前給他驗傷,點點頭對房琯道:“侍郎,是箭傷,看結痂情況,至少在半個月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