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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整個修仙界也沒有一個修士有機會看到自己的元嬰這般消散,被祭煉的法器吞噬的過程,也沒有哪一個修士會被自身法器反過來祭煉,宋辰砂也沒有想到,在他終於等到了這一天的時候,會是在這樣的一個狀態,他會如此平靜。
從誅仙弓選擇了他的那一刻,他就知道會有這樣一天的,而他此時的心理竟然會有一絲慶幸,慶幸之前簽訂了契約。
他收回內視的神識,望著腳下的石門,還有本來不該他看到的陣法,他想要側頭瞧一眼張瀟晗,這個與他牽扯了一生的女修。
是他牽掛了一生的女修。
初次相見的握手,他猶記得她驚懼的眼神化為感激,化為依戀——望嶽城內的小女孩,一步步正向他走來,化作隱匿術下的清風。
她給他沏茶,給他釀製靈酒,將用生命得到的靈藥送給他,她望著她微笑,依戀與崇拜,曾經的單純與仰慕一點點隱沒在上古丹宗主峰內的白雲中,再一次出現,是仙農洞府中的冷漠。
為了那一次的冷漠,他進入了玲瓏仙塔,為了那一次的冷漠,他在魔幻禁地內停留數百年,為了那一次的冷漠,他任憑誅仙弓祭煉了他,只為能站在她的身邊,有朝一日。
他只想要再看她一眼。
他放棄了神識對身體的控制,任憑誅仙弓與誅仙劍主宰了他的身體,也放棄了神識抵抗,只想要在這最後一刻,還能記得她的容貌,年輕時候的,年老時候的。
可他無從轉身,也無從再看最後一眼,他輕輕地嘆息一聲,在神識的深處,他想要留下最後一點記憶,無數記憶片段湧現,她所有的容貌,可這些記憶片段卻在他回想的時候極快地消散,哪怕他放棄了所有,也無法留下最後一點念想。
他靜靜地望著記憶遠去,在自己的識海內望著記憶的遠去,望著所有的一切歸於空白,也望著逐漸遠去的自己,曾經的驚天一箭,曾經的玉樹臨風,曾經的凝眸眺望……一切的一切都在記憶中歸於空白,在識海之內,忽然出現了最後的一幕,一雙牽在一起的手,一隻成人與一個孩童的手。
“師父?您是我的師父?”
“叫師尊。”
彷彿風起雲湧,驅散了所有的記憶,可最後的一雙交握的手,竟然成為最後定格的畫面,宋辰砂的眼眸中忽然出現濃濃的悲哀,而這一刻的悲哀竟然透過了契約,傳遞到了張瀟晗的心裡。
張瀟晗側頭望去,宋辰砂的側影一如既往那般英俊,他的頭微微俯視,眼眸凝視著腳下的石門,長長的睫毛打下一圈影翼,張瀟晗忽然發覺,她好像是頭一次仔細地注視宋辰砂,這一刻,她的心神顫動了下,從宋辰砂那邊傳遞過來的悲哀好像侵蝕了她一般。
眼睛竟然模糊了下,好像有淚水要流出,以至於宋辰砂的身影都模糊了。
紅色火焰驀地乍起,恍惚中,張瀟晗的出手加快了些,好像所有人的出手都加快了,乍亮的血紅火焰閃出最後的耀眼紅光,血紅靈光從潔白無暇的石門上退去,空間內的紅光乍然消失。
“轟隆隆——”
彷彿是遙遠的雷鳴傳來,可這雷鳴之聲分明是在腳下,潔白的石門在晃動著,一條細微的縫隙突然出現。
縫隙中金光乍起,耀眼到好像無法直視,而另一道金光以更為強勢的轉態出現,就在石門之外,就在張瀟晗和木槿之間,時光在這一刻好像靜止了,唯有石門的開啟不受時光流逝的阻礙。
好像極慢極慢,好像石門不堪負重一般,轟隆隆的雷鳴之聲不斷出現,耀眼的金光越來越強烈。
張瀟晗怔怔地看著宋辰砂,怔怔地看著他的側影模糊,怔怔地看著模糊的側影中,一張金色大弓出現。
這是一張不完整的弓,只有弓身而沒有弓弦,可就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