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終於看到了掉在地上的那副棺材,看到了坐在棺材之上的那個怪人!
一股怒火立時從何三心底冒上來,一雙手不由自主用力一拉!
“依呀”的一聲,門大開,何三跳著衝出去,衝到那個怪人的身後。
那個怪人彷如未覺,始終背向那邊。
何三一收住勢子,右手就指了出去,大吼道:“老子還以為屍變,原來你這個小子弄鬼!”
那個怪人既不應聲,也不回頭。
何三接著吼道:“你小子瞎了眼睛,也不看現在什麼時候,棺材放在車上一晚上也不成,硬要夤夜放進來。”
那個怪人仍然沒有反應。
何三目光落在地上那副棺材上,火氣更盛,咆哮道:“好哇,居然還將別人的棺材搬下來,是誰給你的膽量!”
怪人還是沒有反應。
何三嘶聲道:“你以為裝聾扮啞就成,沒有這麼容易!識趣的你就將地上這副棺材搬回原位,將你那副棺材搬出去,否則有你這個車把式好瞧!”
怪人終於緩緩的轉過身來,頭卻仍然低垂。
他轉動的姿勢很奇怪,陰慘的燈光下,渾身彷佛包裹在一重煙霧之中。
何三看著看著,滿腔怒火不知怎的,竟然完全消失。
這片刻,他已經發覺眼前這個車把式雖則一身車把式裝束,與一般的車把式似乎有些不同,但他又看下出不同在那裡。
不過一個人的心情平靜下來,自然就會留意到很多這之前沒有留意到的事情。
一般人絕不敢在這個時候走來這個地方,更不敢坐在死人棺材之上。
棺材那麼重,這個車把式居然能夠獨自搬上搬下,別的不說,就是這份氣力已經驚人。
這個雖然是義莊,也有義莊的規矩,現在這個車把式的作為非獨完全不合規矩,而且獨犯義莊的種種禁忌,即使並非鳳凰鎮的人,既然來到鳳凰鎮,正所謂入鄉隨俗,也應該知道避忌才是的,莫非就恃著幾斤蠻力?
或者根本是一個白痴?
何三忍下住又問:“你這個車把式到底是那兒來的?”
怪人依舊一聲不發,默默站起身子。
一聲呻吟即時從堂中響起來,苦悶而淒涼,竟然是女人的聲音。
這聲音飄飄忽忽,彷佛在前,又彷佛在後,彷佛在左,又彷佛在右。
何三張目四顧,除了那個車把式之外,堂中並沒有其他人!
再一聲呻吟。
這一次何三終於聽得出聲音乃是在前面響起來。
前面除了那個車把式,就只有兩副棺材。
聲音不像是來自那個車把式,倒像是發自放在凳上的那副棺材。
何三不由自主的打了一個寒噤,脫口說道:“棺材裡放著的究竟是死人還是活人?”
說話到一半,怪人已轉過身去,雙手按在棺蓋上。
何三的目光自然亦落下,到現在他才發現怪人那雙手遍佈墨綠色的鱗片。
燈光下,那些鱗片螢然閃動著一層光澤。
人手怎會這樣子?
何三吃驚未已,怪人已經將棺材蓋揭開。
又一聲呻吟!
這一次的呻吟聲比方才那兩次清楚得多,仍然是那麼苦悶淒涼。
何三聽得很清楚,聲音的確是來自棺材之內,由心寒出來。
他雖然仵作出身,從未遇過今夜這種事情,也是破題兒第一趟聽到死人在棺材之內呻吟。
棺材之內的也許是一個活人。
何三儘管吃驚,還是壓抑不住那股好奇,探頭望去。
不是死人,也不是活人,躺在棺材之內的只是一個木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