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義武卻將手一擺:“不玩了,結賬!”
雖然是自己過生日,可趙義武的情緒卻不高。他身上有種特別的東西很吸引人,過了多少年,我才明白那其實就是憂鬱。他常常陷入憂鬱中,這時,我們看他就完全像是一個陌生人。剛才喝酒的時候,他甚至說了這樣一句話:“活著真長。”現在回想起來,那個消瘦又彪悍的年輕人分明是一個憂鬱的詩人。如今我年事已高,總結過去,終於理解了憂鬱是什麼—— 憂鬱是青春的美德!
我們走出檯球房,郵電局的掛鐘剛好敲了十二下。我記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第二天黃昏時分,我們三個照舊坐在那座舊水閘上吃西瓜。這時候,一輛警車呼嘯著從西側的土壩上開了過來。我和王小勇還沒明白過來怎麼回事,就見趙義武把半拉西瓜往地上一扣,爬起來就跑。警車擦著我們的身邊飛馳而過,掀起的灰塵矇住了我們的眼睛。趙義武一看跑不過去,轉身向河畔奔去。警車嘎的一聲停住,兩個警察動如脫兔地衝了過去。趙義武慌不擇路,跳進了幹水渠,沒跑幾步就被蘆葦絆倒,兩名警察追上去將其摁倒,銬起來帶走。
金縷玉衣(8)
進了派出所,趙義武等明白了怎麼回事,不由連喊冤枉。
“不是你乾的你跑什麼?”
“我…… 我偷了廠裡的鐵,我以為你們是為這個。”
“嗬,還有盜竊,這可真是意外的收穫。”年輕的大學生警官充當記錄員,唯恐引不起別人注意。
負責主審的老警官把桌子一拍:“再說一遍,你昨天晚上幹什麼了?”
趙義武說:“昨天晚上我過生日,不信有王小勇、劉小威作證。”
因趙義武這句話,我和王小勇被傳喚進派出所,還沒進門,早已嚇得哆裡哆嗦。
“昨天晚上,你倆和他在一起了。”
“沒…… 沒有啊。”我們相互對望。
趙義武瞪大了眼睛:“你!我們不是在一起喝酒,最後還去打檯球了?你們贏了五盤,我贏了五盤!”
“沒有。”我的嘴唇不由自主地動了一下。
“你們這倆狗東西!王八蛋!”趙義武憤怒地衝我們大罵。
“老實點!”實習警察狗仗人勢地狠狠踢了他一腳,然後對我們說,“小狗日的們,還不滾蛋!”毫無疑問,他已經出徒了。
有一件事,我一直猶豫著是否把它講出來。一個聲音卻一直在鼓勵我,講出來吧,憋在心裡更難受。那我就趁著激動的勁兒講出來吧,但難保將來不後悔。
其實,在趙義武被抓之前,我們就很少合夥偷盜了。我和王小勇都覺著趙義武又毒又狠,不想再和他搭夥,開始瞞著他鑽過地道來偷。
有一次,剛好碰見他在裡面,大家都很尷尬。可是,趙義武並沒有說什麼。
有一次,我們偷懶,不願意帶著貨鑽地道,兩個人抬著一塊鐵錠,喊聲“一、二、三”直接把一塊鐵錠隔著牆扔了出去。“咕咚”,牆外一聲悶響,緊連著一聲慘叫:“媽呀,我的頭啊!”就沉寂了。
我和王小勇嚇得拔腿就跑。穿過火紅的高爐車間,幾個正在做工的工人抄著扳手、鐵鉗叫喊著跑過來:“幹什麼的?”“別讓小偷跑了!”我偷眼一看,還好中間沒有鄭伯伯。我們慌慌張張翻過半人高的防火牆,一頭扎進鑄鐵廠西牆根的下水道。我們著齊膝深的汙水,顧不上躲避蚊蟲和蝙蝠的襲擊,跌跌撞撞、七拐八拐,好不容易找到一處明亮的井口,爭先恐後地爬了出來。這才發現置身於車水馬龍的大街上,一輛汽車幾乎是從我的腦袋上碾了過去。我們在大街上魂不守舍地逛了半天,直逛到馬路牙子上曬出柏油來。那個聲音一直在我耳朵裡像一隻小手晃動,我漸漸聽出了那是一個男孩的聲音,稍稍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