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血仇。
如果蘇槿年說的一切是真的,那麼穆家和陸家之間就橫亙著永遠也無法清償的血海深仇。
蘇星羽站在濛濛細雨中,雨絲如牛毛如針尖落在面板上,讓她的身體止不住戰慄。她望著眼前穿著黑色西裝、面容蒼白的少年,努力了幾次才有辦法發出完整的聲音「陸時鋒是小晗的父親。」
少年的臉色變了。
「他是小晗的父親,親生父親。」蘇星羽一個字一個字說得很慢,彷彿短短的幾句話就用盡了她全身的力氣,「小晗根本不是歐陽熠的兒子,是陸時鋒的兒子,如果,真是陸家對我們穆家做出這樣的事……」
少年發出一聲粗魯的咒罵。
他原本纖弱單薄得就像一朵花,可此時此刻,確像一隻暴怒的獅子。
「怎麼會是他的兒子!」他狠狠一拳砸在了身前的無字墓碑上,狂躁的力道在他如瓷器般脆弱精緻的手上留下一塊明顯的淤青,他抬起頭來狠狠瞪著自己的姐姐,額前的碎發在細雨中飄揚,「給他生孩子,你蠢嗎?!」
蘇星羽咬著唇沒說話,她現在心很亂,不知該如何是好。
視線被濛濛細雨糊成一片,透過雨幕,她彷彿又回到了五歲那年,看著媽媽推著輪椅上的外公離開那座穆家祖傳的豪華大宅,搬進蘇家那套雖然溫馨舒適,卻擁擠狹窄得多的小別墅。她看著祖父的中風病情一天天加重,媽媽和那個所謂的爸爸臉色也一天天凝重,而曾經把她抱在手裡舉高高的舅舅再也不出現了……
如果,她至親的這些苦難都是陸家造成,那麼她該如何自處?
她的小晗又該怎麼辦?
她神思恍惚,就連什麼時候出的墓園都不知道。
身側早就沒有蘇槿年了,只有陸家的那輛熟悉的賓利車還在等著她。
司機跳下車來替她拉開車門,問了聲「少夫人,您的傘呢?別看這雨不大,淋濕了也不是好玩的,我把車開快點,到家後您趕緊洗個熱水澡吧。」
她並沒有聽進去司機在說什麼,恍恍惚惚上了車,一路回到家。
白天陸時鋒通常不在,桂媽迎出來,看見她,嚇了一跳,連忙過來攙扶「少夫人,您這是怎麼了?您還好嗎?」
她的神色實在憔悴,就好像一個被抽乾生命力的紙片人,彷彿下一刻就會倒塌。
可她卻輕輕推開了桂媽攙扶的手,說「我沒事。」嗓音乾澀得就像在刀鋒上刮過。
桂媽擔憂地看著她上了樓。
夜裡陸時鋒回來。
高挑的男人在起居室裡脫去外衣,隨口問桂媽「少夫人呢?」
桂媽皺眉深鎖「少夫人今天不知道怎麼了,出去一趟就神色不大對的樣子,上樓休息了,晚飯也沒吃。」
陸時鋒有些詫異「也沒陪小玦和小晗玩麼?」平時不管蘇星羽再忙再累,也總會陪孩子玩一會的。
今天桂媽卻說「沒有。」
陸時鋒給自己解領帶的動作就頓了一下,問她「少夫人白天去了哪裡?」
「這個……」桂媽對她的行程不是特別瞭解,就叫來了司機。
白天陪蘇星羽去墓地的司機一五一十匯報了行程,補充一句「是少夫人的弟弟,蘇槿年蘇先生約的。」
蘇槿年。
聽到這個名字,陸時鋒眉心的刻痕更深,與這個名字連在一起的準沒什麼好事。
他扯下自己銀灰色的領帶扔到沙發上,大踏步上了樓,來到二樓走廊深處的一間臥室,敲門。
門裡寂靜無聲。
陸時鋒試探著叫了兩句「星羽,星羽?」
門裡依然沒有聲音。
陸時鋒說「小玦不知為什麼哭起來了,我哄不住,你能不能出來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