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就在這時,大蟒緊咬不斷地攻勢倏忽一頓,它昂起蛇頭舉止奇怪地向別處張望,彷彿是發現了什麼。
那東西約莫比嬴舟令它更感興趣,當即一扭腰身,窸窸窣窣地遊走了。
少年拉滿的弓才要凝箭,見狀終於鬆了口氣,火焰在手心裡呲了個煙,難以為繼地消散開。
好在對方臨陣轉向,否則剛才那一擊,自己真的不一定能抗住。
還沒等他放下心,冷不防瞧見巨蟒離開的軌跡,沉下去的氣瞬間又提了起來,暗道不妙。
糟了——
兩頭猞猁正一個騎在另一個背上,老實聽話地按照吩咐在郊外卯足勁飛奔。
遙遠的半空中,巨大的黑影活似一艘船艦,由高而低,漸次逼近。
待得兄弟二人發現異樣之時,儼然為時已晚。
大蟒宛若流星墜地,肥碩的蛇身狂亂撲騰,將兩人一木砸得七零八落。
小椿僅剩的白於山泥土本就不多,而今又隨著大猞猁摔得四仰八叉,餘下的泥壤簡直少得可憐。
嬴舟姍姍來遲,環視著眼前的這一片混亂,心急如焚地喊:「猞猁,你們怎麼樣?!」
那大猞猁因是人族的形態,摔得尤為慘痛,滿地打滾,哀哀指責:「你不是說要把它牽制住的麼?嘶……怎麼還叫它打到我們面前來了……」
他歉疚地抿唇,「是我不好……」而後又飛快問道,「我的花呢?」
「你的花……」
嬴舟視線流轉,很快就發現了斜插在土裡的樹苗。
正當此時,於地面掙扎的巨蟒穩住了身形,竟一側頭,張嘴便要把小椿咬入口中。
他嚇了一跳,反應不可謂不快,燃著火苗的鞭子宛如疾風驟雨,利落地裹上了大蟒的脖頸,堪堪在蛇口距離幼苗不過幾寸距離之際,狠狠地將其拉住。
這是一場極為困苦的僵持,他簡直像是拼盡了全力,肌肉繃得線條分明,足下的青石板被壓得幾欲裂開。
兩隻猞猁還算能見機行事,趁嬴舟拽著蟒蛇精,跌跌撞撞地爬起來,手忙腳亂地在地上刨土往懷裡裝。
口中不住道:「快快快——再快點兒!」
「那株樹苗還活著嗎?」
他緊握的火焰鞭成了一條岌岌可危的直線,倘若不是妖力聚成,多半已經斷了。
「瞧瞧枯萎了沒有?」
嬴舟扯著嗓子喊。
他話音剛落,在場眾人都敏銳地察覺到了空氣中流動的某種不同尋常的靈力。
好似遍野山河,長空萬裡間的所有水汽皆自發地,源源不絕匯聚而來。
甚至吞吐呼吸也能體會到這股濃烈的濕意。
如此龐大的靈力和妖力在短時間內交織,但凡成了精的妖都明白這意味著什麼。
嬴舟和兩隻猞猁仰望蒼穹,目光最終靜止在了半空高處的一點上。
那些水流便開始有了實質,仿若數條透明無色的絲絛,從極遠極高處飄然而下,或自八方草木裡輾轉潺湲。
一時間,細密的水珠漫天紛揚,輝映著月華皎白的光,像天河墜入人間。
明瑟暗閃,浩瀚又幽邃。
那場面之恢弘磅礴,隱約連夜幕星辰也為之躁動。
而隨著水流愈發厚重沉澱,在夜空裡逐漸凝成一個柔軟的水團,此後慢慢初顯輪廓,是少女青澀單薄的模樣。
「她……」
兩隻猞猁目瞪口呆,「她居然在這裡修成實體……」
精怪煉就人形是一生當中頂頂重要的大事,除了五百年一場脫胎換骨的雷劫,就數這個最為關鍵。
不少小妖會擇良辰吉日,找個自己喜歡的地方,舒心愉悅地享受由獸變人的過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