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寂靜。
易洛的目光如刀,雖未見血,只是鋒銳寒芒便足以令心防失守,但是,在有人再無法忍受,準備開口前,他卻話鋒一轉,語氣淡漠地道:“朕知道,東嵐軍中,一功一賞。看卿等腰間的勳扣便知,卿等均是沙場九死餘生,方得今日之位。朕敬諸位的功勳,亦敬諸位的同袍,不以密探之事為證,不以刀筆刑訊相加,朕親自問卿等是否忠誠。今日之後,朕不會再問,諸般事宜,東嵐皆有律可循。”
這話的意思太明白了,連白初宜都詫異地抬眼看了他一眼,顯然十分意外。
“……臣罪無可赦!”終於有人開口,誠惶誠恐地請罪,顫抖的話音顯出內心的緊張不安。
易洛將手裡的帛書放下,神色依舊冷漠,對那人說的話卻很是溫和:“朕今日只是詢問,不會加罪,卿等也不必請罪。”
“臣罪無可赦!”這一次不再是一個人的聲音。
易洛不由揚眉,淡淡地反問:“罪無可赦?卿等一再請罪,可是已經不忠?”
這話就有些刁難的意思,眾人面面相覷,不敢再說話。白初宜輕皺眉頭,抬眼看了易洛一眼,叩首言道:“王上明鑑,臣願以性命擔保,屬下諸將決無不忠之心,然,王上先前亦言人非聖賢,諸將為私心所蔽,行事確有不妥,請王寬恕!”
“請王寬恕!”所有人跟著叩首請求。
沐清低下頭,目光流轉,掩去眼中嘲諷的笑意。——這兩人一唱一和,分明堵死了那些人的退路,卻還讓那些人感恩戴德!
“行事不妥而已,本不必問罪,何來寬恕?”易洛說得輕鬆,接著,他用方才對陳延的回答,結束了這次晉見:“朕知道卿等的忠心,不會忘的,處置時自有考量!除了紫華君,諸卿都退下吧!如今,朕的安危可全繫於卿等之手!”
“臣等萬死,定護吾王周全!”韓望用力叩頭,代所有人做出保證。——誰讓他帶來的屬下明顯比袁俊多?意義不言而喻。即使他自己並非世家出身,也沒有家人涉入叛逆,但是,身負王駕所在的安全,如此情況,他不可能毫無責任。
等韓望等人退下,易洛起身走到白初宜身前,站定後,直截了當地問了一句:“紫華君打算如何平叛?”
白初宜挺直腰,依舊跪著,目光投向前方,很簡單地回答:“立刻出發,速戰速決。”
“有把握嗎?”易洛伸手示意她站起。
白初宜站起身,看了他一眼,點頭,緊跟著又搖頭:“朕有把握平叛,卻不敢保證王的安全。”
“因為這個變故?”易洛輕笑。
白初宜並不否認:“是的!王可有把握嗎?”
易洛搖頭:“朕也不可能掌握一切。”
白初宜看著他,目光冷冽,令易洛苦笑:“咱們扯平了!紫華君,朕才即位,你認為朕有什麼本事操縱一切?朕只是……連嫡子身份都不被承認的王長子而已!在你收回所有後,朕有什麼本事在易庭身邊多做佈置?”
白初宜沉吟了一會兒,默然點頭,隨即連禮都沒有行,轉身便走。易洛一言不發地看著,緩緩地退後,坐回原位。
扯平?
既然他已懷疑難她的忠誠,她懷疑他佈局至斯也不能算過分。
只此一句,她恐怕已經瞭然。
他既然如此說了,又有什麼資格質疑她的失禮?
易洛忽然有些恐懼——君臣之分下,他們之間僅存的那點聯絡竟變得如此脆弱!
或許,他們之間的那份信任本身就太過單薄了!
單獨僅存的信任本就如無根浮萍!
***
“王對這次的變故是否已有想法?”沐清見易洛有些失神,心中微驚,不安地開口,試探地想轉移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