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的鬧劇,他就是瞎子六爺。
六爺是秦村最老的老人,沒有人知道他究竟活了多少歲,就連他自己也不清楚。
秘密的墳(9)
秦村裡其他的老人說起他的時候,是這樣說的:我還是個小孩子的時候就看見他是個老頭了。人一老了,就糊塗了,這位六爺不僅不知道自己的歲數多大,而且也搞不清楚什麼時候是白天是黑夜,就連自己有幾個孫子幾個兒子他也搞不清楚。但是他卻搞得清楚去王木通店裡的路,他拄著柺杖,一路敲敲打打地走過來,他是要買薄荷糖。他喜歡吃薄荷糖,那種糖就像玻璃片似的,被劃成一小格一小格的,用手輕輕一掰,就是一小格。六爺每次買得不多,就巴掌大一片。他把柺杖提起來,夾在腋下,然後把捏著那糖的一角輕輕掰下一格,擱進沒牙的嘴巴里,一直都死氣沉沉的臉上立即跳躍出甜蜜的笑容。王木通很懼怕六爺,那是因為他有時候站在店門前,一個錢也不給地就吆喝王木通給他拿糖,王木通說六爺,你還沒給錢呢,六爺勃然大怒,說我才給了你一塊錢,咋說我沒給你錢了?王木通如果敢還嘴,和他爭辯,他就舉起手中的柺杖,在店裡一陣亂敲亂打,而且嘴巴里還不停地怒罵。六爺因為辯不清楚白天黑夜,經常是晚上睡醒一覺就起來,拄著柺杖去王木通的店裡買糖,王木通要是慢點開門,他就祖宗八代地咒罵王木通,他的叫罵聲洪亮得全村人都可以聽見。看見六爺來了,王木通總是心有餘悸的。
六爺說他瞎眼的時候是在一天早晨,他去揀狗糞,走著走著,眼睛就看不見了。
我去討口,人家給了我一把包米,我想種在地裡吧,種在地裡等收穫點種子,來年好好地種半畝地。包米種下了,卻沒有肥料,人糞倒是有的,但不肥,那時候的人糞怎麼會肥呢,吃的都是草根樹皮,災荒年,拉的屎都不臭。我想咋辦呢,包米沒有肥料咋生長啊,我就去揀狗糞,可別小瞧那時候的狗糞,那時候的狗糞很臭的,臭,當然就肥咯。為啥臭?因為狗天天吃肉嘛,吃啥肉?人肉。那時候不愁死人,就愁埋人。那狗吃人肉吃得眼睛都紅了,見了誰走路歪歪斜斜的,就跟在後邊,就等你一倒下,它就來吃你。那天早上我剛把一糞簍子揀滿,眼睛忽然就看不見了。就這樣,我就瞎了。
那墳啊,肯定不是他芒種的。六爺說。
六爺說這話的時候是在王木通的店門口。他嘴巴里含著一小塊糖,正要走,聽見大家在談論芒種和秋生以及那墳墓,就側耳聽了聽,然後說了那話。
總算有人說句公道話了。六爺說那話的時候秋生剛走到王木通的店門口,秋生說,六爺,你在秦村輩分最高,知道的老事情也最多,你早就應該站出來給我主持主持公道了!
你是秋生是不是?六爺側過頭,翻楞著什麼也看不見的眼珠。跟你說,秋生,那墳啊,既不是他芒種的,也不是你秋生的!
不是我的?是誰的?難道還是你的了不成?原本企望六爺能為自己斷個公道,卻不想他居然冒出一句這樣的話來。秋生嗤笑著,看著面前這個瞎眼的蒼老無比的老頭。
也不是我的。六爺高高地昂起他那小巧的腦袋,頭頂上亂亂的白髮被風吹揚了起來,活像一疙瘩被風掀翻了的草蔸。
誰的?你倒說說,那墳是誰的?秋生依舊嗤嗤冷笑著。
那墳是沒有主的!六爺咳嗽了兩聲,噴出一口黏稠的黃痰,接著說道,你想不想知道那墳裡埋的是誰?
誰?我祖宗!
你祖宗?你祖宗屍骨在啥地方還不知道呢,怕是被狗嚼了拉成屎也說不準!我告訴你,那裡面埋的還不是一個人,是很多人,很多很多人!
六爺那天以一種不緊不慢的口氣,悠悠緩緩地講了一個荒唐的故事。
六爺說,那年先是遭遇了三年乾旱,又接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