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死而子守孝,一守即是三年,兒,誤不起這時間。”他淡然語道,看向桓道非的眼神很是坦蕩:“兒需要早些執掌桓氏,但兒知曉,父親堅決不會退讓。故,行此下策。”
他於座中向桓道非欠了欠身,以此表達著他心中那一點點的歉意。
只是,他說話的聲音卻仍舊沒有半點起伏,更聽不出一絲愧疚或是自慚:“兒一直以為,時間有的是,兒也等得起。然,並非如此。”
說這話時,桓子澄的面上倏然便浮起了幾分悵惘的的神情,就彷彿想起了極為遙遠的事。
是啊,他一直以為,他可以等,可以慢慢籌謀,因為他還年輕,他有能力、有人手、有謀略,他等得起。
終有一天,這桓氏郎主之位,還是他的。
前世時,他便是如此想的。在面對盧氏母子三人一次又一次的算計之時,在扛過桓道非一次又一次的打壓之時,他一直覺得,他能夠等得起。
直到,等來了桓氏的覆滅。
那時他才知道,上蒼留給他的時間委實太短,短到他根本來不及去好生布置。
到了這一世,他再沒了前世的耐心。
桓氏郎主之位,非他莫屬,至於那幾只礙事的蒼蠅,自是早早拍死為妙。
桓道非怔忡地看著眼前的長子。
那是他與裴氏的第一個孩子。
而此刻,這個融合著他的骨血的俊美兒郎,給他下了毒。
這想法並未讓他覺出悲憤或是怨恨。
他只是有些詫異,詫異於這一刻來得竟是這樣地早,亦詫異於自己此刻心境的平靜。
那感覺很奇異,就彷彿終此一生,他始終在等著這樣的一天,等著他親生的兒子,將他手中的一切,盡皆奪去。
桓道非覺得身子有點發軟。
他用力地撐著書案,阻止著身體的下滑之勢,嘶聲問道:“若不殺我,你又待如何?”
“父病重,口不能言,身不能動。兒,取而代之,如此而已。”桓子澄冰冷的面容上一派平靜,就彷彿給自己的父親下毒乃是天經地義之事。
桓道非定定地看著他,口角邊不受控制地流下了一行涎水。
他苦苦一笑。
這個時候,他已經知道桓子澄給他下的是什麼毒了。
早聽人說,桓子澄身邊有一位寧宗,擅制各種稀奇古怪之物,舉凡奇藥、奇器、奇物,他皆能做得出來。
“這毒藥……可是……可是……腦卒中……之毒……”桓道非斷斷續續地問道,五官正以奇怪的幅度扭曲著,嘴角漸漸往旁歪去,而他扶住書案的兩隻手連同整條胳膊,也都在明顯地顫抖著。
腦卒中,亦即中風之症,舉凡得此症者,口眼歪斜、四肢麻木、舌蹇不語。
桓道非此刻的症狀,正是如此。
第905章 雨如幕
見桓道非自己猜了出來,桓子澄卻也沒否認,點頭道:“是,食此藥者,症狀與腦卒中極似,名醫也診不出來。”停了停,又將衣袖輕輕一拂:“父親得了此症,也就免得我守孝三年了。”
桓道非的兩條胳膊抖動得越發厲害,扭曲的五官讓他整張臉都變了形,根本看不出是何表情,唯張開的口中吐出了斷續的一句話:“好……好……好,汝真是吾……之……佳兒……”語至最後,兩滴濁淚,終是滲出了眼眶。
桓子澄面無表情地站起身來,向桓道非躬了躬身:“兒來此就是告知父親,父親中的毒,是兒親手下的,父親若有怨,也只須怨兒一個即可。”
“呃……呃……”桓道非顫抖地發出了含糊的語聲。
此刻的他,已然說不出整話來了,身子直往旁歪,一點點滑出了椅外。
桓子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