領教過:遇到矛盾,能化解的就化解,不能化解就分手。從不會爭吵,從沒有冷戰。他說吵架是費時費力的事。
“為了什麼?”我剛進他家,還沒來得及關門就問。他抽出根菸,被我奪過來,“抽菸什麼問題都不解決。”
他跟沒聽見似的又抽出一根,“不接我電話,再後來乾脆就關機了。沒回上海,我往她媽家打過電話。”
“那你還坐得住?趕緊出去找啊。她自打來了以後就沒認識什麼新朋友,滿北京就你一靠山,可真沉得住啊你。”
張帆起身去窗邊,把窗戶拉開,“誰說就我一靠山?”他話裡有話。
我跟著過去,站到他身邊。冰冷的空氣大把漾進來,寒爽清冽,沁人心脾。他狠吸了口煙,我狠吸了口氣。
“陌,你知道咱內次去黃花村長城,她為什麼叫上東子麼?”
她當時的話我還記得呢,“因為‘他有輛休旅車’呀,因為‘他週末都經常加班不閒著,難得有空就出來放鬆’啊——這都露露說的不是?”
“P!”張帆很少說髒話,現在他背上還有道疤印,五歲學了句國罵而被張伯用腰帶抽出來的。“其實她是為了讓東子對你死心。”
我腦子慢,愣在那,反應不過來這裡邊是啥關聯。
“東子剛給我來過電話,露露跑他那兒去了。”
腦筋又兜轉了好幾圈,我才轉過這個彎:翟露露,她可真是比我還了解桑尚陌,她料到了桑不會因沈的不速而收斂對高的親暱,反而還興許愈加放肆。事實表明,她想得很好很正確,做得很準很徹底,自那以後,沈東寧這人就沒再在我眼前出現過,我真不知是該感激,還是該憤怒。低落了多日,鬱積了多日,這件事情似乎讓我找到了爆發的出口,“K!”我狠狠往窗臺上一靠,“沈東寧他什麼東西他!他、他居然挖你牆腳!”
“不關東子的事兒,”張帆淡定,“露露對他動心思不是一天兩天了。你不是也早勸過我,一直就覺著她不太踏實?”
原來他心裡有數。我拍拍他肩膀,想痛罵,又憋了回去。
“我還從沒遇到過女人對我三心二意的。”
我知道他咽不下這口氣,可愛情哪是隻為一口氣呢?愛情裡有更沉重的東西要負擔,比如壓在我雙肩上的。
“還喜歡不?”
他不說話,就狠抽菸。
“等我恢復過來,去找她談談。”
“恢復?你這眼睛腫的,我剛都沒好意思問——你跟高錚吵架了?”
我轉過身,背對視窗,手裡那根菸被我從中間折斷,煙黃碎碎灑下來,煙花似的,落到啡色地毯裡去,頓時就不見了蹤跡。背後的颼颼涼氣,透過毛衣侵略我的身體,我聽見自己比京城正月的夜溫還低冷的聲音,“我們分手了。”
因為愛,所以離開。他穿過骨頭來撫摸我,攪動我的靈魂,我卻不得不背叛自己,屈從現實。那一剎的目光,他的目光,溶成最冰冷刺骨的寒水,夜夜在夢裡回襲。這懲罰,我接受,即使餘生都被它浸透,也溺沉其中,心甘情願。
因為愛,所以傷害。愛明明刻骨,卻比死更冷。
三十
高鋒回美國前,找我又見了一面。他比上次平和多了,很寬容的樣子,看來已經原諒我,或者說,不跟我這小人計較。
他說,我回去想了很久才想明白你為什麼這麼做。其實你挺傻的,這樣反而為難了他。
——為什麼?
你心裡有我,但我不會為了你回北京來,這一點誰都知道,換句話說你現在是對我單相思呢,你讓他怎麼辦?要你?你這心裡邊是別的男人;不要你?又放不下、不忍心,尤其是在那男的也不要你的情況下。
——不會,他不會難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