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徽燒還沒退,這會兒渾身都冷,牙關打顫,被子裡像是被汗溼了,汗水涼了之後貼在身上更冷,他夢夢醒醒之間似乎看見了很久都沒記起的畫面。
一個盤子裡還剩最後一塊紅燒肉,他坐在四叔對面,兩雙筷子在爭搶,他那麼小,連筷子都用不利索的,還沒搶到肉,手裡的一根筷子早就飛出去了,他哇的一聲哭出來,頓時一個鍋鏟子啪的一下打到四叔的手,有人罵道:“老四,你是個當叔叔的,別跟小徽搶!”
他猛地一睜眼,畫面和聲音全沒了,步徽有種所有力氣都被猝然抽離身體的感覺,他沒想太多,只想著那塊肉最後的確是進了自己嘴裡的,但他怎麼就想不起來到底是什麼滋味了呢。
那塊紅燒肉的滋味就跟有親媽疼的滋味一樣,他已經漸漸地、不知不覺地忘乾淨了……
而且她也不是一塊紅燒肉,魚薇是個活生生的人,她是四叔的,四叔也絕不可能像讓一塊肉一樣,把她讓給自己。
他苦兮兮地在想什麼,步徽勸自己別想了,都忘了,可睡著了還是夢見了她,夢裡她忽然出現,朝著他走過來,表情有種哀傷和溫柔,她小心翼翼地望著自己,輕輕地說道:“步徽,我其實是逗你玩兒的,我不喜歡你四叔,惹你傷心了嗎?”
連一秒鐘的快樂都沒有,步徽下一秒醒來的時候只看見頭頂的燈兀自亮著,明晃晃的,只有步靜生坐在自己床沿,父親的背影有些佝僂,他忽然想吐,坐起來,喊了聲:“爸,我要吐。”
聽見動靜,步靜生趕緊回頭,兒子嗓子還是啞的,他聽著心疼得要命,悶不吭聲地把盆端起來,拍著步徽的後背,讓他吐完,剛才他吃的藥全吐出來了,一股子苦味,看著他吐乾淨,又鑽進被窩裡,背對著自己睡下,步靜生的表情在燈光的暗影裡,因為沉默,變得很是僵硬。
他實在是受不住了,昨天找不見兒子的一夜,他就已經要崩潰了,他跟著姚素娟去了小徽輔導員家裡,按著電話簿上的號碼一個個給兒子同學打過去,還是找不著人,最後要去報警的時候,他坐在派出所門口無助地哭了,自己確實是個懦弱無能的窩囊廢,但找不著兒子、又白髮人送黑髮人這種事,他真的無法再經歷第二次。
姚素娟從門外走進來,剛掛上電話,看見丈夫坐在床邊,模樣僵直得如同一個傀儡,眼眶還紅了,她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覺得他還不如整天窩在屋裡,對著佛龕看上一整天要讓自己省心。
但孩子一夜找不見人這種事,在步家算是天塌的大事,因為之前經歷過一次,總讓人心有餘悸,昨晚小徽失蹤了這麼久,就連老爺子都徹夜沒閤眼,恨不得把老四叫回去千刀萬剮了。
“老四人呢?”步靜生沉默了很久,像是又活過來一樣,慢慢轉過臉問道。
“他有事兒。”姚素娟胡亂應付,決定替步霄瞞著,總不能說他帶著魚薇出去玩兒了吧…
剛才她打電話給步霄和魚薇,兩個人都打不通,後來老四回電話時,就連她都快要張嘴罵人了,這節骨眼,老四竟然還能帶著魚薇出去,他是真的心大,還是完全不在乎?他跟魚薇戀愛這事的確沒錯,畢竟感情是無法強求的,小徽剃頭挑子一頭熱,要傷心是早晚的,但他侄子都這麼傷心了,他一個當叔叔的,竟然也不來化解一下。
姚素娟看見步徽燒還沒退,又沉沉睡去過去的樣子,嘆了口氣,也是,就算老四回來了,小徽也不想看見他,還化解什麼,叔侄倆就這麼鬧掰了,短時間內絕對不可能好起來。
房門被推開時,姚素娟趕緊迎上去,私人醫生進屋,走到床邊檢查了一下吊瓶,出門時對著她使了個眼色,走到門外她聽見醫生小聲問了句:“姚小姐,血型這一欄是不是填錯了?令郎跟你的……”
“沒錯,不是我親生的。”姚素娟淡淡地把這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