桀就是從林道出發,獨自一人租乘小船前往美因瑙島,卻在漫漫晨霧中迷失了方向,而當搜救隊根據GPS定位找到他時,卻只剩下一條空船。
然後第二天,尚在倫敦的顧知接到來自學校的通知,稱楊安桀失蹤了。
楊安桀是個孤兒,在這個世上已經沒有親人。搜救隊在船上找到他的揹包,裡面有護照和學生證,他們聯絡了楊安桀的學校,學校聯絡了顧知。
顧知在學校的幫助下,以最快的速度辦完簽證,然後飛往慕尼黑,再乘坐火車前往林道。
當顧知抵達林道的時候,已是楊安桀失蹤的第五天。
德國方面告訴顧知,他們已經盡力了,楊安桀很可能已經屍沉博登湖底。
顧知不相信,傷心欲絕的她幾乎是泣不成聲。德國警方特意找來一位當時在慕尼黑大學留學的中國男生,充當顧知的德文翻譯。可是早已喪失語言能力的顧知,面對同樣是黑頭髮、黃面板的同胞,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那是博登湖畔的林道啊,是她一心想要和楊安桀定居的港灣,怎麼能成為她失去他的地方?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這是那位中國男生對顧知說的最多的一句話,也是這句話,讓顧知燃起了最後一絲希望。
博登湖是德語區最大的淡水湖,沿岸多平坦,只有東南一帶頗為陡峭。搜救隊就是在那裡發現了楊安桀的小船,可是他們一直打撈不到楊安桀的屍體。
所以顧知一直抱著希望,希望楊安桀並沒有死。
直到……德國警方交給她一架從湖底打撈上來的佳能EOS 500D。
那是她今年年初送給楊安桀的生日禮物,雖然不是什麼高階機,卻還是讓酷愛攝影的楊安桀欣喜不已。他帶著這部相機去過很多地方採風,顧知很清楚,他有多麼寶貝這臺相機——自己淋雨,也要把相機護在懷裡,除了她和楊安桀,其他人多模一下他都會不高興。所以,除非楊安桀死了,他才會容許這臺相機泡進水裡。
所以,他真的死了嗎?
猶如被最後一根稻草壓死的駱駝,收到相機的顧知當場昏倒。旅途的疲憊,加上強大的心理壓力,她早已精疲力盡。發著高燒的她,在慕尼黑的醫院裡昏睡了三天三夜,才慢慢好了起來。
在那些昏睡的日夜裡,她不斷重複地夢見自己與楊安桀分別的場景。那天他們大吵了一架,楊安桀站在兩個人一起租住的小屋門口,朝顧知喊道:“你的愛讓我窒息!”
而顧知正準備去中餐館打工,她一邊忍住眼淚,一邊站在穿衣鏡前扣旗袍的扣子。可是那廉價的紐扣,彷彿突然有了自己的意識一般,無論如何都不讓顧知得手。
“楊安桀!”她也終於煩躁起來,“你知道我為了陪你到英國讀書花了多少力氣嗎!?我的愛讓你窒息?既然你覺得窒息,你為什麼不滾!?”
其實顧知從小就很清楚,她媽媽顧念慈是繆仁恆的情婦,而自己是繆仁恆的私生女。因為這件事,她從小到大沒少被別人戳脊梁骨,所以她痛恨自己的父母。
可是,為了和公費出國的楊安桀一起到英國讀書,她拉下臉來去求繆仁恆,希望他可以資助自己的留學費用。
面對自小對自己敵意滿滿的女兒,繆仁恆自然是有求必應。只是顧知還是要面子,除了高昂的學費,她不要繆仁恆多付一分錢。所以她同楊安桀的經濟情況其實十分拮据——一個孤兒,一個私生女,兩個人一邊讀書,一邊打工,才堪堪足以支撐兩人在倫敦的生活。
而那臺佳能EOS 500D,則是顧知捉襟見肘了大半年,才存錢買下來的。
正所謂“貧賤夫妻百事哀”,她同楊安桀開始爭吵不斷。他是學攝影的,這個好聽卻不實用的專業,讓生活壓力倍增的顧知心生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