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星得意地起身向灌木叢去了。
沈如月走到那隻死蝶前,蹲身撿起,託於掌心,手顫蝶抖,猶如再生。口中念道:
“卑微寸軀含辛過,
苦修羽化破繭出。
脫胎換骨雖不同,
只為伴花度此生。”
吟完詩,沈如月幽幽嘆氣,說道:“可憐的蝶兒,我不是故意的。”她肩抖頭顫,聲音哽噎,掉下淚來,抬起淚臉對林天鴻說道:“我不是故意的,我以前從不會這樣的。”
林天鴻點頭說道:“我知道,這不怪你。”
沈如月抬手拭淚,轉身用手在地上挖出一個小坑,在坑底鋪了一層軟草,把死蝶輕輕放到草上,然後從身旁折了四五朵野花,一瓣瓣摘下,向蝶身上灑落。一邊摘灑,一邊念道:
“飢餐飴霜渴飲露,
冰清玉潔華貴身。
香消玉殞芳魂去,
勿忘生前戀花吟!”
花瓣將蝶身遮蓋,沈如月捧土掩埋,堆成一個小丘,又把一朵黃色的小花插在上面,然後才若釋重負般深舒了一口氣。
林天鴻抬手拭落沈如月臉上的殘淚,說道:“好了,這蝴蝶能得如此風光大葬,也不枉此生了,定會原諒你的。走吧,我們到那邊看看。”
沈如月悽然一笑,隨林天鴻走向花草深處。
呂會聲對沈如月如此莊重的葬蝶儀式感到既可笑又荒唐。遠遠看的目瞪口呆,搖頭嘆息說道:“女人心海底針啊,搞不懂,真是搞不懂!”他轉頭看在二人爭執中佔了上風的杜飛虎。
杜飛虎咂嘴搖頭,說道:“我也搞不懂了。”
沈如月白衣飄飄,青絲拂動。林天鴻長身直立,挺拔如松。二人執手相連,徜徉於海風撩撥下的碧草繁華之間,溫潤的馨香氣息沁人肺腑,耳畔浪聲陣陣,不時有鷗鳥長鳴。沈如月說道:“好美啊!若能在這島上和你相守到老,我也心滿意足了。”
林天鴻心中一蕩,說道:“是啊!能與你相伴在此了此一生,我也別無所求。”說完,又嘆氣說道:“此島雖美,恐怕非你我能長居之地,如今倭寇猖獗,對我沿海居民還經常欺掠殺戮,這島上恐怕更難得安寧。”
沈如月說道:“我們非官非富,只求粗茶淡飯安然度日,他們如若來擾,我們便好言相說,他們也未必不能容我們棲身。”
林天鴻說道:“你不要以仁善之心來揣度倭寇的歹毒了,他們歹毒的很,豈肯聽好言相說?劫擄殺害了我中原無數百姓,恨大仇深,我們豈能與他們好言相說?如若來犯,我們定要血債血償,殺他個片甲不留。”他神色凝重,望著遠海,嘆息又說道:“這島雖美,但終究孤懸深海,中原還有許多事情等著我們去做,所以我們還是要想辦法回中原的好。”他忽然笑了,俏皮說道:“你就不想見一見公婆嗎?爹和娘見到你一定會很喜歡的!還有我那妹子,早年看了你作的曲譜便誇你七竅玲瓏呢,見到真人,還不知道要有多高興呢?”
沈如月望著林天鴻熱烈興奮的眼睛,臉上紅雲接耳,羞怯地一笑,問道:“你說他們是喜歡你那婉君妹子多一點,還是喜歡我多一點?”
林天鴻一怔,笑道:“這怎麼能一樣呢?爹、娘把婉君看作女兒,而你則是林家的媳婦,這如何比較?”
沈如月憂心忡忡,說道:“我殺過人,他們會不會認為我便是個歹毒的女人?會不會不喜歡我啊?我會不會遭報應啊?”
林天鴻說道:“我的如月溫柔善良,怎會是歹毒的女人?怎會遭報應?我張師伯都還曾說過,報父母血仇是儘子女孝道,殺了高猛也不為過。至於青龍堂那些人的死,卻也不能全怪你。”
沈如月說道:“我說的不是他們,還有別人,我殺過許多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