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這一路上,凡是有人往他這邊看,他都會感到恐懼。來到路的拐角,趙德山知道到家了。就在他要轉過拐角的時候,一個人突然出現在了他的面前,這個人頭戴白色的帽子,頭髮下垂至肩,一身的白衣,手裡還拿著什麼東西。趙德山頓時嚇出了一身的冷汗。在空氣稀薄的早上,趙德山感到自己快要窒息了。
“別出聲!”那個人做了個噤聲的動作,趙德山這才反應過來,那個人是被罰掃馬路的“臭老九”,也就是老師。趙德山擦一把額頭的汗,看了那人一眼,貼著牆往家走去了。早上的這一驚魂事件提醒他,他必須要找個地方避一避才行。
回到家,早起的父親還在給躺在床上的奶奶熬著粥。樓道里靜悄悄的。
“爸,我想走。”趙德山幾乎像個洩了氣的皮球一樣,一回家就坐在了椅子上,兩眼發直。想起早上見到的老師,他就心慌得厲害。
“想通了?我早就讓你走了。”父親把破漏的舀子放在鍋裡,低聲說,“再不走,他們要是抓了你,你也沒好果子吃。”
“我知道,可是我要逃去哪兒呢?”趙德山攤攤手,表示無能為力,北京再大,中國再大,也確實沒他藏身的地方,到哪兒也是一樣。
“你知道南兵馬司嗎?”問這話時,父親不忍地把頭扭到一邊。
“知道。”
“你就去那躲躲。”
“那可是個鬼宅!”
“你怕?那幫小子也怕,我想沒人敢往那逃的,這就叫出其不意。人多了反而就不好了。趁天還沒亮,你快去吧。”父親陰著臉,假裝平靜地說。為了兒子好,他也得狠心一次。
趙德山想了想,又窩在了椅子裡。
“再待一天,明天再去吧。我還沒什麼心理準備。”
“要是叫你去死,你就有心理準備了?什麼事還得都像你想的那樣不成?”父親盛出粥,粥稀稀拉拉地滴了一片。
看著奶奶,趙德山有些難過。這份工作他才幹了半年,當時全家人都為他高興,沒想到現在竟會招來禍事。
“要不你準備準備,晚上走。”父親妥協了,他當然也不想讓兒子就這麼快離開自己,這一離別還不知何時才能見面。趙德山低著頭,心裡也是七上八下的。這半天,趙德山就陪著奶奶聊天,奶奶握住他的手,似乎預感到了什麼,說什麼也不放。把奶奶那乾瘦的手握在手裡,趙德山心裡真不是個滋味。
父親從外面買來一些饅頭、幾棵白菜,看著他們倆,也不說什麼,轉身去了廚房。奶奶說累了,這才合上眼,讓趙德山說話,趙德山也沒什麼好說的,左一句“注意身體”,右一句“吃好彆著涼”,倒過來又是這些,顯然他的心亂得很。聽著廚房裡預示著別離的雜亂響聲,趙德山悔恨起當初的決定,如果當初去當了兵,現在保準沒事了。
許久,父親從廚房出來,給趙德山一個飯盒,趙德山開啟來看,裡面滿是醃好的白菜。
“你愛吃這些。”父親笑著說,那笑容是如此的僵硬卻感人。
趙德山剛開口,淚就流了下來。
“慢慢吃,這醃的東西時間長了才能進味兒。”父親假裝若無其事地解釋道。
許多東西也都是時間長了才出味道的,比如說歷史,比如說傳統,比如說文化,再比如說親情。趙德山擦了一把眼淚,那淚水不知被親情醃了多久,嘗著鹹鹹的。
“要走?”奶奶睜開已是渾濁的雙眼,乾癟的手用力地拉住了趙德山。
“媽,他是……”父親的話說到一半又咽了回去。
“知道,知道,我就想再看看。”
趙德山坐了下來,看著滿面皺紋的奶奶,覺得死亡離他是這麼的近,說不定他再回來時奶奶已經不在了。趙德山伸出手,撫著奶奶的根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