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角勾勾,先是濃濃的苦笑,然後又突然斂顏,答非所問:“姚萇遣使來請羅什法師去長安講法,你可知此事?”
我點頭,心下疑惑,他為何說起這事?
“呂纂之意,可用法師向姚萇交換錢物,呂光亦是贊同。但你可知,為何法師最後還是沒去成?”他的眼光一直在我臉色徘徊,眼底閃過一絲黠光。與我單獨相處時,他從來都是用鄙夷的口吻直接稱呼呂氏諸人的名字。
“不是說,呂光擔心羅什性狡,恐他去長安會不利呂氏涼國麼?”
他輕蔑一笑,鼻子哼氣:“的確是這樣。不過,這話卻不是呂光自己說的。”
明白了,探頭問他:“是你麼?”
他點頭,線條剛毅的臉上浮出詐色:“是我告訴呂紹,然後由這個蠢人去勸其父。”
“你為何要這麼做?”
“因為我不能放你們走。”他站起身,揹著手在室內踱步。陽光照射在他直挺的寬闊肩膀上,襯出半明半暗的面色。
“包括你們回宮,也是我的主意。讓呂紹跟呂光說,趁各國爭相聘請法師前,由呂光來宣告天下,羅什法師已為他所用,以絕其它列強之心。”
“蒙遜,這樣做對你有什麼好處?”
他停住腳步,直直瞪著我,冷笑一聲:“我改主意了,不打算殺你,卻不能讓其它人得到你。呂氏一門昏庸,將你們置於呂氏手中,我才能放心。”
我苦澀地嘆息:“你不用再擔心,我沒幾天了……”我走,也就是這幾天的事吧?
他緩緩走近我,再次挨著我坐下。眼中的戾氣褪去,流淌出悲傷。胸膛微有些震動,咽一咽嗓子,突然抓起我的手:“你可恨我?”
我要掙開,卻被他用更大的力握住。我的掙扎在他面前向來無用,索性隨他了。迎上他哀傷的深眸,淡淡一笑:“你告訴我,是希望我恨你麼?這不就是你所希望的麼?從此以後,我不可能再對任何人講君王之術,也無人知道你的野心,阻擋你成就霸業。”
“也對,省得我每日猶豫到底該不該殺你。”他仰頭大笑,笑聲裡卻透著悽清。
他笑了一會,嘴角漸漸落下,用力掐我的手,似乎希望看到我露出痛苦。“你死,的確對我更有利。你這樣的女子,不該活在這世上。”
他的聲音帶著微微顫抖,我忍著手腕上一波重過一波的力氣,努力地笑:“蒙遜,我不恨你。一切都是命數,早已定下。我在這世間,已經沒有時間去恨了……”
手腕一鬆,他放開了我。怔怔地盯著我的臉,眼裡飄過迷茫。苦笑著搖頭,喃喃輕語:“你連恨都沒有……”
“蒙遜,你會建國立業,成為割據一方的霸主,卻不是時代所賦予的可終結亂世之人。”我平靜地告訴他,“你的命數,也是早就定下的。”
渙散的鷹眼重新聚焦,深邃眼光長久地落在我臉上,苦澀地咀嚼出:“命數……”
嗤笑一聲,嘆出長長一口氣:“命數……你我以這種方式相遇相處,也是命數罷……”
他甩甩頭,偏過一邊。再轉眼對著我時,眼裡哀傷漸漸隱去,沉思一會,平靜地問到:“你還有什麼心願未了?”
“蒙遜,法師一心想在天梯山開鑿石窟,建大佛寺,卻被呂光阻止。你日後進駐姑臧,可能幫法師完成此願?”
“好,我答應你。”他認真地點頭,“我做君主後,定聘法師為國師,舉國奉佛。”
正要開口說謝,他突然再問:“還有別的心願麼?”
我思考一下,說道:“希望你善待百姓,涼州境內不要再出現人相食的慘況。還有尊儒重教,讓有才學的漢人能在西北安頓下來。”
“好,這些我都會做。”他點頭,向我湊近一些,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