沙清水,一個漂亮小姑娘跳上了紅牆黑瓦,笑嘻嘻問他這個園子有什麼名堂。
學士閣和皇宮一牆之隔,他想可能是頑皮小宮女之類的,告訴她這叫沙鷗園。
小姑娘大笑,說只有沙子,哪來的沙鷗。
他那時突發奇想,脫了鞋,赤腳跳進淺池裡,學海鷗展翅,說沙鷗在此。
如今回想起來,那是他成年後做過的,最幼稚的,卻是最高興的傻事了。
但小姑娘出奇地認真,葉兒眼彎彎如芽,說他不像沙鷗,倒像淺水的海魚,明明出生在海里,卻忘記了海有多大,只為淹過腳踝的水而心滿意足。
“要不要我幫你?”
他永遠都不會忘記小姑娘的聲音,分明童真年少,智慧超凡,還有那雙眼,瞳裡有海,廣闊無垠,同此時牆上這位黑瘦姑娘的眼,一般無二。
他和她是一類人,他那麼篤定著
韓唐抬眼看著節南,“小南別忘了,是你接我去北燎的。”
啊啊還是要算舊賬,是吧?節南索性坐在牆頭,“所以說,年少輕狂,志大才疏嘛。大人原諒我小時候不懂事,還不知道引狼入室這個詞兒。”
韓唐不氣反笑,“幾年不見,小南你越發得犀利了,偏生你這樣子最是耀眼,誰與爭輝。”
他很早以前就知道,這姑娘會長成一位極其出眾的人物,哪怕世道對女子苛待。
桑節南的可貴在於灑脫,不輕易動搖的霸性,洞穿愚昧言談和陰謀的睿智頭腦。她生在女兒身,卻有男兒的豁達,心中自有一片明亮丘壑,她的勇氣甚至令男兒自愧不如,她的頑劣卻比最淘氣的兒郎還叫人頭疼。喜愛她的,自會喜愛到骨子裡。憎恨她的,自會憎恨到骨子裡。沒有模稜兩可的可能!
“好說。”節南也笑,笑不及眼,故意假笑給對方看。
“不過,你誤會了,我不是到大今來當官當王侯的,只是路經此處,幫人捎封家書罷了。”韓唐背手而立,淺池的月影成片片光刃。
節南眼中浮著那道道刃影,長長哦了一聲,“韓大人,你我曾經也算得是忘年交,可否如實回答我一個問題。”
“曾經而已麼?我直到此時,還將你當成我最喜愛的小友,無他人可比,而且今後也會一直這麼覺得。沒有你,就沒有今日的我。雖然別人聽起來可能很不可思議,你縱然聰明,也不過聽你師父之命接近我而已。可你我皆知沒有那麼簡單,當年你們到這兒來,要爭取的官員有一大串,而我的名字不在上面。”
“沒錯,我和你說過話之後,跟師父說起你,師父查了你這個人,才把名字添上去的。又因為沒有其他人可派,就安排我當了學士閣宮女,可以說師父並不認為我能說服你,儘管他給我出了不少主意。”節南自覺探子不像探子,宮女不像宮女,跟在韓唐身邊的那段日子卻一生難忘,包括《千里江山》王七郎,不過,“韓大人是貴客,我卻是偷熘進來的小鬼,能不能請你廢話少說。”
“本以為你在江南,要再過一段時日才能見面,想不到今晚能碰上,真是天意。”韓唐絲毫不惱,“你要問你爹的事,還是要問燎四皇子的事,還是燎大皇子的事?”
“難道不是一串上的葡萄嗎?”節南嗤笑。
韓唐呵笑連連,“與小南說話總是痛快。不錯,都是一串上的葡萄。”突然在淺水裡踱起步子,“給你爹寫信,並讓他運送糧草兵器的人,確實是我,不是四皇子。你爹雖然沒見過多大世面,但他絕不是一個笨人,以四皇子的名義,遠比用我自己的名義,更具說服力。這一點上,我相信你比我清楚。”
後腳跟踢著牆,節南聳聳肩,“我家老爹看著土霸子,自比諸葛孔明,可會算計了。我的確很清楚,清楚到我都不信我爹能上你的當,讓幾封假信給騙了。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