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少婦過之,著未之見也,且行且誦,竟抵其懷。婦大駭且怒。著惶惶恐,遽前撫之,為摩挲其兩乳。婦愈益羞怒,面發赤,詬詈而去。著謂人曰“彼何為者?一怒遂不可解乎?”人憐其礸,諭之曰:“男女有嫌,奈何辱之!”著愕然,徐悟曰:“彼殆書所稱女子者耶。”人笑頷之,著乃狂喜叫躍,以為得解。
他日讀《毛詩》,至“女子善懷,亦各有行。”點首嘆曰:“書言之矣,昔者女子行而我觸其懷,宜其怒耳。書義深遠不可背如此。”三複不已。由是讀書,每冥索其解,解多類是。
又日坐門外,遇物輒諮訪於人,冀博識其名與狀,似佐證其所讀。有豕觸藩,出視之,不識也,懼而去走。或告曰:“豬耳,何畏?”著誤以為珠,迫而視之,恍然曰:“物不經見,固難懸揣。始吾以珠小物耳,今而知珠能行也。”即問曰:“鬻乎?”或為質主人。主人故昂其值,乃以三十千市之。著竊喜,以為書言珠價之貴,今乃賤獲焉,大利也。於是譎者利其值,競以豬來售,至則買之,無論大小準前價。老僕力諫,卒不聽。期年得豬數百頭,欄柵不能容,穢籍縱橫室。傭數人飼之,日不暇給。豕聲□□然,晝夜與書聲相亂。著亦漸不能堪,幡然曰:“昔人寶珠,殊不可解。”命悉逐去之。計所耗費,殆累數百千。家以是少傾焉。
著年齒既壯,僕恐其斬嗣,勸之娶妻,著默然良久曰:“汝言良是。書固有之曰:“娶妻如之何?”但不知娶妻如何耳!”僕曰:“公讀書,豈不聞‘不孝有三,無後為大’?”著曰:“此與娶妻何與?且何以言後耶?”僕恨其愚甚,乃笑曰:“姑依書為之何害?”著許諾。僕遂乞鄰里為之媒定。迨吉,軺碪至,有贊於堂者曰:“拜!”著愕眙木立,問:“何為?”僕相之跪起,乃得成禮。著笑曰:“我知之矣,娶妻乃如此。”洎合巹。熟視新婦曰:“汝亦女子邪?”心懲前事,執禮甚恭。夜雖共寢,絕不敢復觸其胸。久之,婦不能忍,私教以人道所在。著不覺暢言曰:“此大樂事,而書中略不及之,讀之何為?”次日盡焚其書,不復覽。
耳食錄二編卷六
張碧雲
有諸生應豫章舉者,曰張碧雲,稅居觀音寺。其鄰父者,亦張姓,嘗仕末僚,罷官居此。生以同姓故,往投刺焉。鄰父喜,延之,禮數隆異。由是遂投分,往來甚密。已而生報罷,遄歸其家,鄰父送之曰:“郎君年少才俊,不鄙老夫,甚辱高義,今如此雲別,何以為懷?”生曰:“會待次科,重承顏色耳!”鄰父曰:“甚幸。”復執手嘆曰:“惜哉惜哉!”生亦殊惘惘。別後浪跡吳越間,音問遂絕。
逮生歸,重赴鄉試,已越一科矣。及豫章之郊,見道旁小山一石碣,署曰:“張碧雲之墓。”心甚詫異,己實未死,誰奠斯邱者?而姓名之符耶?低徊向暮,始趨車入城,僑寓城西。
試事既畢,忽憶鄰父,即訪之。至則高柳婆娑,蒿萊沒徑。叩門良久,一老婢出應。向訊鄰父,已下世,絕無子息,其嫗尚存耳。生為悽惻。婢猶識之曰:“子非張郎者乎?”生曰:“然。”婢乃垂泣曰:“吾家慘苦,子尚未知,請見主母而說之。”遂領生進見。一老嫗坐南床績麻,傴僂昏聵。婢白客至,通姓名者再,嫗乃驚起,旋復涕洟。坐生於破甑之旁,婢進茶一甌,殆不可飲,生強為啜盡。嫗哽咽而語,不能了了,婢為代述之。
蓋鄰父有女,亦名碧雲,年始笄矣,麗而文。父母憐受,恃女為性命,相攸數歲,卒鮮可妻者。方生之謁鄰父也,鄰父奇其姓名,及見生,又欽其器字。女聞其同姓名也,亦數數窺生。鄰父常借覽生所屬文辭,女輒竊觀讀再三,未嘗不稱善。嫗覺其意,告鄰父,欲婿生,而格於同姓,且慮生已婚,莫可為計。會生亦告歸。議遂寢,而女自是每不懌,微吟短嘆,漸以流露,羅幃翠被之間,始多淚痕矣。又書己名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