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朝奉訪遠親未還。僕婢皆遊河上觀競渡,故依得入出,張氏卒無知者。依既歸,不得已自以意白母。母怒訶之曰:“汝好讀汝書,固將娶也,終不聽汝自求婦。”依羞窘無策,亦成疾。母悔之,為媒諸張氏,張氏弗許。依聞之,疾轉篤。女命亦劇。遂同日俱死。已而先後俱蘇。張氏喜曰:“女蘇矣!”女張目曰:“我依也,非瑩也!”依蘇,亦曰:“我瑩也,非依也。”音情皆不類。蓋已互易其舍矣。兩家駭極,交驗始信焉,遂婚為夫婦,男其情者女其身,女其情者男其形,一時以為異。
過期孕婦
近傳賈人某氏婦,孕十四月矣。其夫夢人語之曰:“若婦是月也,必誕,男也且貴,然若必毋出,出而婦產,婦產必殺兒。若必毋出!”其舅之夢亦云,遂信之。於是彌月皆不出,婦亦不產。亦漸疑其妾,父與子易而出焉。又五六月,如故也,皆曰:“夢妄耳。”遂同出。既出,婦腹痛產兒。兒墮地疾趨,視其面黟然黑也。婦駭甚,舉物投之僕。旋起,又投之,復僕。而婦腹又痛,產兒面紅色,直前掖黑麵者起。婦愈駭,尋刀並斫殺之。腹又痛產兒,婦體已憊甚,不能運視,兒面則白色,行甚緩,就視前二兒皆已死,嘆曰:“噫!”遂僕而絕。鄰里多見之者。其後亦無他異焉。
三都人
某公性迂拙,偶出所居村外,迷不能歸。遙見其季父耕田間,不識也。從之問途,而連呼之曰:“農、農。”季父怒且笑,戲應之曰:“血、血。”公即其處歇息,至暮始引歸。
有鄰婦冬夜號寒,公意憐之。次日往謂曰:“汝無衾苦寒,盍就我宿?”婦大恚詈。公出,述其故於人曰:“彼婦殊不知恩。”聞者大笑。他日宰某邑,有訟者,三都人也。甫投牒,公怒即杖之。訟者請罪,公曰:“吾作秀才時,三都人屢負吾租,又誚辱我,故耳。”或告曰:“此三都非彼三都。”公悟,徐笑曰:“我真誤,天下固有兩三都也。”
沈利梁儀
湖州沈利,故筆賈也。後得秘製,遂不復賈,所制筆適用而壽可數十年。嘗曰“選豪極難。”兔鼠諸物,望輒辨之,徑拔其尤者一二豪,餘悉棄去。曰:“豪稚故易損。凡吾所選豪,皆雪霜鍛鍊已經十年者,柔韌精勁。故卒不敗。”累歲積豪,始足制一筆。其詵伐束縛之法,亦與他工異。惜不傳矣。沈後不知所終。
同時有梁儀者,以制硯聞。梁儀者鎮江人,或曰姓名蓋逸矣。善制硯,嚴於選石,若沈利之選豪,雖端石略不佳者,輒置弗琢,率數歲乃成一硯。他日遊某氏園,止花砌旁,指一石曰:“是可為硯。”某氏取付之。三年不成,一旦成之,命曰:“井田硯。”硯池中刻牛一頭,墨堂為“井”字文,隱起如線。以歸某氏,某氏睨之笑曰:“奇則奇矣。然分畦畫軫,將牽牛而蹊田耶!”梁使試以水,則井字沒與石平,牛亦轉動如生,水乾則復,始訝其神。梁曰:“吾因其材而琢之。不然則廢井矣。向竊不得其制,是以久而弗成也。”竊嘆精能如二子,所謂技進乎道者歟?李介夫述而稱之,餘為之合傳。嗟乎!選之必精,用之必當,獨筆硯乎哉?
蜘蛛
馬耳山瞰海州城。有蜘蛛宅山上,不知幾何年物也,亦往來雲臺、伊蘆、大伊諸山,能神怪。土人往往見之,或如寒月嵌霄,倏忽上下,大小不常,蓋其珠也。間遊海中,戲弄海舶。或離水升空,已覆在水,而舶中器具,略不搖撼。人亦習之,不為駭異。有吳某嚐出於道,見西林黝黑一障,而光爍可鑑。漸近,覺沙石撲面。急伏地,乃聞驟風怒雹,浮身而過,神智迷惑。須臾而定。起視西林,黑光東矣。人曰:“此蜘蛛過也。”視吳面色如傅靛。洗之乃去,而水不加藍。海州城內,常有大風寒晦,而城外喧旭,草木不搖,或以為亦蜘蛛所為也。
書吏
山西有書吏,自太原假歸,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