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了才看清楚,院牆曾經刷了層淡藍色的油漆,兩幢樓也是一樣。大約是因為藍色有利於平復心情的緣故。但時日已久,舊時的蔚藍已被雨打風吹去,剩了一層牢牢附著一層塵灰。院牆之上,還有一米多高的鐵絲網,除了有幾段可能因為遭了颱風垮下來,其他都還森嚴聳立,無言地喻示著牆內牆外,是兩個天地。
牆上猶立鐵網,當年院口處更是鐵板釘釘地絕對有兩扇常年緊閉的大鐵門。
進門的右手邊是個磚壘的大花壇,裡面有幾株松樹,依然茂盛。松下圍了一圈俗稱“珊瑚”的常綠灌木,但久不修剪,已經一團團的不成造型,旁邊的雜草肆意生長,有些已長得比灌木還高。
門的左手邊是個籃球場,卻沒有籃球架,只剩下了幾厘米高的鐵桿子還戳在水泥地裡。看到這裡我就明白了大門的去向,一定是和這球架一樣,被盜賣了。如果不是院牆有四米高,怕是連鐵絲網也一起扯走了。
早就沒有人啦,不知荒了多少年,盡是那本一九九三年的黃頁惹的禍。奇怪的是,兩幢四層樓的建築看起來結構沒有問題,作為市衛生局的產業,為什麼精神病院搬走之後,這裡就閒置了呢?書 包 網 txt小說上傳分享
第四章 一個人的精神病院(3)
我從籃球場一側,繞過四層樓,走到精神病院的後面。那兒有一大片雜草地,這草卻和其他的雜草不太一樣,莖更高更粗。我認不出是什麼植物,猜想也許這原本是片自留地,種種蔬菜什麼的。
我沿雜草地往另一頭走,心裡總覺得這兒的荒涼顯得異乎尋常,或許應該進這兩幢樓裡瞧瞧。正想著,一步踩下去覺得腳底發軟,下意識往旁邊跨了一步。不料這片草地看起來雜草叢生,彷彿泥土就在草下,但真的踩下去,竟是空的。
我往下掉了一米多,才踩到東西。但那還不是底,是淤泥。我這才明白,這裡原本哪裡是什麼田地,分明是個水塘,天長日久,水被曬乾了,草在塘底的淤泥上長起來,不知道的人,就以為是片草地。
這時候我只剩個脖子露在“雜草地”外,下面的淤泥已經沒過小腿,還在迅速下陷。這樣的沼澤地非常危險,尤其是我在荒郊野外,叫天不應叫地不靈,萬一這下面有個幾米深,陷進去就是死路一條。
我拼命掙扎,卻下陷得更快,轉眼大腿就沒了一半,這才想起來陷入沼澤動得越快沉得越快的常識。人一緊張,常識也會扔到腦後的。我腳下不敢再動,雙手抓住旁邊長在塘壁上的雜草。草緣鋒利,手掌上立刻就割出血痕,但此時哪顧得上這些,草一把把被扯斷,有的連根拔起來。草根都扎得很深,拔出來以後就留下土洞,我把手指伸進洞裡,死死扒住,這才止了下沉的勢頭。
我喘息著,額頭上汗止不住地流下來。歇了片刻,把手指死命往土裡鑽進去,然後開始往上掙。
我已經幾乎陷到了屁股,那汙泥裡彷彿有千百隻手在抓著我的雙腿,不讓我逃出去。但人在這種時候,可以爆發出超越上限的力量,我硬是純靠手指的抓力,把自己一點一點拉起來。等到雙手終於可以抓到岸邊的土地,我心氣一鬆,手裡一軟,差點又掉下去。連忙再穩住,蓄了會兒力氣,閉著嘴咬著牙,發出黃牛犁地般的哞叫聲,拼命發力,總算爬了出來。
我毫無形象地趴在地上,胳膊痠痛得直抖,顯見是肌肉拉傷了。我趴了幾分鐘,然後把雙肩揹包甩在一邊,翻過來仰天又歇了十幾分鍾才爬起來。這時候我的模樣簡直是不能看了,上半身的碎草泥痕就不談了,下半身剛從淤泥裡撈出來,要多噁心有多噁心。然後我才發現,鞋子只剩下一隻,還有一隻丟在淤泥裡了。我往下一看,沒錯,就在深坑裡躺著呢。
沒鞋子不行,我跑到前面花壇裡,弄了根一米多長的樹枝,想把鞋子挑上來。撥撥弄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