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己又只能看不能到手,還不如遠遠打發了,於是“憐而許之”(《東周列國志?五十三回》)。
回去的時候,她就得到了訊息,家人已經接到了那個男人的婚聘——他果不負她。
因為那個男人是名動一時的楚國忠臣,家人慨然答應了。她名聲不好,她知道,她也不在乎,可是那個男人想娶她!這一次,真的想嫁人了——做一個男人的女人。
“嬌蕊並不生氣,側過頭去想了一想,道:‘是的,年紀輕,長得好看的時候,大約無論到社會上去做什麼事,碰到的總是男人。可是到後來,除了男人之外總還有別的……總還有別的……’”(張愛玲《紅玫瑰與白玫瑰》)
6。燦爛綻放
一等就是幾年,史書這樣記載:晉國*齊國,齊國向楚國求救,恰好楚莊王去世所以沒有立刻發兵,後來齊國大敗,與晉國盟約。後來繼位的楚共王認為齊國服從晉國,是因為楚國沒有及時救助的緣故,不是齊國本身願意的,於是想為齊國*衛國、魯國來雪恥,但這個意思需要有人傳達給齊國國君。屈巫應聲而答:“微臣願往!”歷史沒有記載她等待他的確定時間,只是確定成公二年她便回到了鄭國,到楚共王繼位,到齊晉結盟,至少要四年以上,她居然耐心等了這麼多年。
她的名聲早已不好,寫史的男人們既然不惜筆墨寫她的*不羈,這些歲月裡如果再有*自然不會放過,可是沒有。她那些荒唐、那些玩樂、那些瘋狂自從遇到那個男人以後,突然戛然而止——我們很難解釋愛情這種奇妙,可是在屈巫與夏姬之間,是有愛情的。
也許她跟無數男人上過床,但屈巫來鄭國之前他們並沒有發生關係。當初在楚國,屈巫都是“使道焉”(《左傳?成公二年》)。連善於演義的《東周列國志》都說“使傳語於夏姬”,可見兩個人並沒有緊密接觸,然後這個男人就要娶她,然後她為這個男人一等就是幾年——在她的歲月裡,幾乎是乾淨得難以相信的幾年!
可能連夏姬自己都說不清,在那充滿玩樂的一生裡,她突然發現自己不再年輕,像嬌蕊一樣,某些時候,“除了男人之外總還有別的……”
幾年以後,那個男人來了,名義上是出使齊國,其實是轉道到鄭國來娶她。一夜歡娛之後,她問他怎麼辦。她知道,他回不去了——當初他信誓旦旦不肯讓楚君納了她,不肯讓別的大臣納了她,現在自己卻娶了她,他回不去了。
他說不要緊,我們去晉國,晉國實力強大,足可以保護我們。“我們不怕”——他說“不怕”的時候,臉上帶著決然和滄桑——她習慣了自私與自我,所以並沒有看懂,這其實是一場賭注了整個家族的私奔,很多人會因為他們而流血。但這一切都不足以去顧慮的,單單可以因為愛,亦是滿足和欣慰。
他們逃到了晉國,她的傳說從此戛然而止,歷史上再也見不到那個*的身影和妖媚的身姿。如果說還有後來,也只是旁人牽連的傳說——那個男人的家族因此被滅,她的丈夫終生要與自己的故國為敵,楚國大亂從此開始——而這些都與她無關了。
也許很多年以後,已經成為賢妻良母的她,坐在晉國臣府的花園裡,眯起眼睛,看著徐徐落幕的夕陽,興許還能記起一點從前的荒唐——
“振保沉默了一會,並不朝她看,向空中問道:‘怎麼樣?你好麼?’嬌蕊也沉默了一會,方道:‘很好。’還是剛才那兩句話,可是意思全兩樣了。振保道:‘那姓朱的,你愛他麼?’嬌蕊點點頭,回答他的時候,卻是每隔兩個字就頓一頓,道:‘是從你起,我才學會了,怎樣,愛,認真的……愛到底是好的,雖然吃了苦,以後還是要愛的……”(張愛玲《紅玫瑰與白玫瑰》)
——從你起,我才學會了,怎樣愛。
四。南子:那朵有毒的曼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