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別殺老夫,老夫是浙江布政使,老夫會滿足你們的一切要求。”
只在一瞬間,他就已經決定忍辱負重,將來萬一有機會還能鹹魚翻生將這些算計自己的人一個個都殺個乾淨,報仇雪恨。
那個裝束奇怪的倭寇頭目顯得有些奇怪,走起路來的樣子有些滑稽,似乎褲襠裡揣著個皮球一樣,說起話來嘰裡呱啦,趙秉謙聽不懂,所以只能對那十五六歲的少年卑躬屈膝,以求這廝轉達的時候能夠不下絆子。
不過那少年顯然也不是個省油的燈,聽說眼前這形容委頓滿身狼狽的老頭就是浙江一省的布政使,頓時就來了精神。
“我說你這老頭,冒充誰不好,偏偏冒充布政使,布政使有你這個德行的嗎?想活命的心情可以理解,可你以為田川桑好欺騙,這就是你的不對了。”
趙秉謙見自己的身份那小兔崽子竟然不信,又趕緊哆哆嗦嗦的賠笑解釋:“這位小英雄有所不知,城中鬧了內亂,鎮虜侯李信意欲謀害老夫,老夫不得已才逃出成來,如果不信,小英雄可詢問城上的人就知道了。”
少年顯然對此不屑一顧,臉上一副不以為然的表情,趙秉謙信重暗暗叫苦,便與之套著近乎。
“聽小英雄口音也是紹興府人士吧?老夫怎麼著也是本省父母……”
豈料趙秉謙不這麼說時還好,此話一經出口,少年忽然變得激動起來。
“別給老子提什麼本省父母官,如果不是有你們這些貪贓枉法,橫徵暴斂的父母們,老子至於投了倭寇嗎?你說你真是布政使?”末了,少年又加重語氣問了一句。
趙秉謙明知他口氣不妙,還是硬著頭皮回答是。
少年猛然間上來就抽了他兩個嘴巴,響亮至極,這兩下顯然是用了十成的力氣,只見趙秉謙的兩頰瞬間就腫了起來。
“狗官,就是你害的老子到這般田地,你以為老子還會放過你嗎?”
這時身後忽然又傳來了呼喊聲,只不過這一次卻不是高振輔,而是杭州知府那顫顫巍巍的聲音。
“不要給倭寇下跪,我大明官吏要堂堂正正的活著,頂天立地的去死,不能給大明丟人啊!”
趙秉謙又是氣惱,又是憤怒,別人說自己也就罷了,你這個知府算什麼東西,平日裡就跟狗一樣跟在自己身後搖頭擺尾,就算讓你跪下來舔鞋你也樂得其所,現在卻人模狗樣的在城上來教訓自己,真是豈有此理。
他剛想起來與那知府對峙幾句,可胸口上又傳來巨大的力道,竟是那少年一腳將他踹了個仰面朝天。
趙秉謙這時才意識到自己的處境,只好爬起來無比沮喪的道:“你要怎樣才能放過老夫?”
那少年愣了半晌,才滿臉笑意,又一字一頓的道:“好,你跪下來,給我磕十個頭,或許考慮……”
聞言之後,趙秉謙愣住了,臉色又青又白,他猶豫了。這時身後又此起彼浮的響了起來規勸他全節的呼喊聲,趙秉謙不回頭也能聽得出,是城中自己那些昔日的下屬。
就在趙秉謙猶疑不定的時候,倭寇的武士刀猛然間翻了個刀花,一下就挨在了他的脖頸上,只輕輕用力便割破了他脖子上的細皮嫩肉,鮮血一滴滴的淌下來。刺痛使得他頓時意識到了自己此刻的處境,為了活命,他再不猶豫,於是跪在地上咚咚磕起了頭來。
直至最後一個頭,磕下去,趙秉謙已經哭的淚流滿面,久久不能直起身來。他能聽到人馬的喧囂,能聽到城上的痛斥,但還能感到脖頸上的壓力驟然消失。他知道,對方果然如願,自己的忍辱負重終於換回了一條活命。
遠處隆隆的炮聲慢慢近了,趙秉謙驚訝的抬起頭來,只見一杆猩紅的明軍戰旗由遠及近。再四下張望,哪裡還有什麼倭寇?身邊的人已經走得一乾二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