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道,“師父,茶涼了。”
然後,我動作嫻熟輕盈地重新沏了一杯熱茶,雙手奉給她。
師父什麼也沒有說,只是低垂著眼,淡淡地接過,然後揭開茶蓋,水汽嫋嫋而升,師父輕輕撥了撥茶沫,輕嗅,淺飲。
微微有些甜的茶香瀰漫在房間中。
此刻,無語。
“太燙了。”師父淡淡地放下茶盞,若無其事般用袖子輕輕拂了拂眼角,語氣平淡,“茶太燙了。”
“……”我一時不知說什麼才好。
——不知為何,我忽然想問卿卿姐:若是見了這一幕,你還能堅定著你的信念留在那個山村麼?
若是我,我不能。
一時靜默,陳友諒垂下了腦袋不知在思索什麼,而我無言了許久後,終於上前,如個小女孩般跪坐在師父的腳下,將頭輕輕枕在她的腿上,“……還有我。”
師父,至少……還有我。
……
在峨嵋山修整了三五天,我與陳友諒再度下山。
峨嵋山中景色秀麗的山道上,陽光燦爛,我兩手空空,腳步輕盈,手裡卻捏著一張拜帖,反覆不停地翻看,最後目光落到拜帖最後的署名,不由化為一聲長嘆。
——武當派,莫聲谷。
第 二 十 七 回
下了峨嵋山,穿過幾個小城鎮,約莫幾個月後,我和陳友諒來到了江南。
江南,單是兩個字,彷彿就能讓人醉了。
沾衣欲溼的杏花雨、吹面不寒的楊柳風,彷彿一闕曼妙婉約的詞,訴不盡鍾靈毓秀的風骨,風華絕代的韻味。
細雨垂楊系畫船。
烏篷船靈活地穿梭在粉牆黛瓦、曲水深巷之間。綿綿小雨輕輕落在碧波上,一根根細針兒般。小船游魚般鑽進橋洞,陷入幽幽的陰影,下一瞬間又豁然開朗。
槳聲驟停。
“姑娘,到了。”
向船伕道了聲謝後,我走下小船,望著眼前算不上熟悉的宅子,丁府。
師父曾吩咐我下山時莫忘看望家人,而這次在去武當時恰好順路,於是,便回到了江南,探望那兩位與我相處並不久長的高堂。
來到丁府的不遠處,我靜靜看了許久,終是沒有進去。
不知何時,陳友諒來到我的身後,雙手抱臂,也不裝出一副青澀少年的模樣,直截了當地問道,“為何不入家門?”
我只字未答。
對於這個“家”,若不是師父的吩咐,我甚至已經忘記。
像是一種鳩佔鵲巢的感覺,我不知該用怎樣的態度來面對。太過親近便不自然,太過疏遠則太無情。
更何況,在那個遙遠的時空中,依然有無數令我為之羈絆牽掛的事物。
所以,我選擇了離開與迴避,選擇了“過家門而不入”——我不想面對這份陌生的親情,因為這份感情我承受不起,這份感情我無法回報。
以陳友諒的玲瓏心思怎不知我此刻心情之複雜,他只是沉默地立於我身旁,或是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也或許,他也有那一絲絲離愁。
天地間只剩下淅淅瀝瀝的雨聲,不緊不慢地輕輕敲擊在青石板上,凹凸處的水窪倒映著天青色的空。
忽然,就在這個憂鬱的當口,我一個大轉身,笑嘻嘻地看著他:“家麼……看看就覺得溫暖了,何必要像過客般草草住幾日,再讓高堂受一份離別之苦呢?”說著,我不由分說地扯過陳友諒的手臂,“哎呀別作文藝青年狀了,不是有個大文豪曾經說什麼江南好啊風景好啊什麼什麼的嗎?既然來了,不痛快玩鬧一番怎麼行?快走啦~”
陳友諒猝不及防之下被我扯得一個踉蹌,然後身不由己地被我抓著奔跑起來,那姿勢,真是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