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完我們都笑了,這種氣氛不錯,是正常生活、正常家庭的氣氛,適不適合我,我不知道,但這時我的感覺不錯,很溫暖,能讓我一時之間忘了很多東西。
一二四
吃完飯,我跟關叔一人端著一杯酒跑進了浴室裡,脫了衣服跳進了大熱水池子裡。這時的感覺,才叫一個舒服,整個身體來了一個百分百的放鬆。看著關叔家足夠二十個人一起洗澡的大浴室,我說,你老傢伙的生活也算奢侈了。關叔喝了一口酒,滿臉通紅地說,前些年我他媽一直認為錢不是東西,那玩應兒有沒有都行,無所謂了。後來不知道咋地了,老天爺可能歲數大眼神不好,看錯目標了,一下子就讓我發了起來,說實話我根本就沒這個夢。所以有錢了之後,我就想造害造害,想造害光了算了。這些年也沒幹過什麼正經事,但又不能閒著,感覺什麼有意思或者什麼能讓我產生興趣,就乾點什麼。沒想到自己的那點家底不但沒造害光,而且還越造害越多,也是個愁人的事。
我瞪了他一眼笑了笑說,就你這話,去東北農村跟老百姓說去,你不讓人削死我跟你姓。
關叔接著說,這就是天意,挖門子盜洞天天想的東西,你肯定得不到。反而不想要的,一股腦地全給你。我還想像農民那麼簡單呢,天天種點地,別的啥也不想,閒的時候打打撲克搓搓麻將,多好哇! 老婆孩子熱炕頭的。
我說,天天讓你那樣能煩死你。哎! 跟我說說你跟美子的事唄?
關叔想了一會兒說,也沒什麼說的,七八年前咱們還都在長春的時候,她也還在哈爾濱,我給她出過幾本書,就混上了。說實話,這個女人不太一般,她有一般女人身上都沒有的味道,那時我就感覺她這個人接近純質。現在她看定是沒有了,也都混完了。那些年跟我在一起,處得挺好,可以這麼說吧,除了我前妻之外,惟一一個給我感覺還不錯的。再說,人家還給我生了個孩子,也不容易了。後來咱們不都趕到北京來了嗎,我也就把她整來了,她現在的工作也是我給安排的。記得有那麼一段時間,我真想跟她好好過,一家三口聚在一起,多好的日子呀! 但是人家自己不甘寂寞呀! 總覺得這些年委屈,總覺得很多機會我都不為她著想。既然她想出來混,那我就只有讓她混了,平臺我給她提供了,能玩成啥樣就是她的事了。但是這些年對她們母子倆我做的確實也是不夠,除了錢之外,給她們的東西就太少了。飛吧! 離開我這座廟,能飛得高點,我也肯定高興。我就好好養兒子,簡單。挺好!
一二五
大年三十的晚上,家家抱著個大遙控車來回跑著。我和關叔坐在餐桌前,對著電視,包著餃子。還是老習慣,我剁陷、和麵、擀皮,關叔就是包。我們倆老男人包出來四五十個餃子,是再簡單不過的事了,不一會兒就幹完了。
接著我又炒了幾個菜,然後又是三個人坐到了餐桌前,關叔又拿出來一瓶酒。今天突然感覺沒什麼話說,家家看我們倆不說話,他也不吱聲了。我跟關叔就一杯連著一杯地喝著酒,各自心裡可能都在想著關於這個日子的不同的往事。在記憶的深處太多太多的東西會與這時有關,會被無情地翻出來,然後在這時的感覺中飄浮。隨之而來的,就是一陣猛烈的心酸。可能這種感覺,對於我來說還相對較弱,但對於關叔來說,肯定是一種不小的波動。六十來年,在他記憶中清楚的至少有四十多個大年夜,這四十多個大年夜,有多少個人陪他一起過的,他跟那些人難以忘記的一些深刻的記憶,這時候一起都返回來,對他的衝擊必然是波瀾壯闊,一時之間難以平拂的。
一二六
在我們倆喝完第二瓶酒的時候,關叔哭了,突然就哭了。不是那種簡單的流淚,而是張著大嘴,號啕大哭,像決堤的大洪水,一點情面不留,奔騰而來。他滿臉的皺紋堆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