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天盛帝看不見這兩人相對的眼神,猶自帶笑招呼,“魏知,咱們君臣來開一局……”
在老皇有點含糊的語音裡,在寧弈近乎森然的目光注視下,鳳知微直直迎著他目光,唇角一抹淡淡的笑。
然後,不急不忙,手指慢慢一撇。
“啪嗒。”
一本摺子掉落在兩人之間。
《十萬大山請設山官折》。
藍底黑字奏本,她當著他的面,決然截留。
“哎呀!”鳳知微那聲驚呼早已等在喉嚨口,出口自然要比任何人快,隨即一個俯身,便將摺子撿起,連吹帶拍的要弄乾淨上面的水跡,一邊連連向寧弈請罪,“殿下恕罪……微臣手指上沾了酥酪,手滑……”
寧弈靜靜看著她,沒有動作,他無法彎腰,只要他一彎腰,只怕就會將那酥酪全部吐出來,一個君前失儀還是小事,要是被人挑撥,欺君之罪也是有的。
身後天盛帝有點不耐煩的聲音傳來,“什麼摺子弄髒了?過來用墩布擦擦便是。”
鳳知微將手中摺子揚了揚,字跡的一面對著天盛帝,“陛下,是十萬大山的摺子。”
“那個啊……”天盛帝沉吟了一下,道,“那你拿過來,這事兒等下你也參詳參詳。”
“是!”
寧弈眼底浮現淡淡笑意。
最後關頭她橫戈一擊,還是攔了下來。
以她的巧舌才智和最近的盛寵,不過寥寥幾句,就能將本就決心不大的皇帝說動,再次推翻原先的批覆。
他之前的一番口舌,至此全部白費。
對面女子含笑看著他,笑容溫軟而眼神決然,並沒有絲毫的慚悔歉意。
他明白她的意思。
逐鹿場,你和我,都容不得心軟。
你若不肯橫刀立斬,那便我先絕情出手,等你以命相博。
他有點恍惚的笑了下,以命相博以命相博,他若真想要她的命,抬手便可將她覆滅,可是他那麼貪心,想要這承平天下,還想要這承平天下里,有安然穩妥的她。
那便這麼鬥下去吧,勝負分曉,看誰最終先放下。
他無聲籲出一口氣,深深看她一眼,轉身離開。
身後宮闕深深,天盛帝正在問她十萬大山事務該如何處置。
她含笑而言,委婉而中肯,“……臣自認為了解華將軍,她必有良策出十萬大山,朝廷的辦法是好的,臣也贊同一體施行,只是此時似非最好時機,不如再向後推推,等南方戰事稍定再說……”
寧弈的腳步頓了頓,隨即快速走開。
在某個隱蔽的宮牆拐角,他扶著牆吐了個痛快,隨即叫過一個親信太監,道:“速速通知辛大學士,今晚到我府中一敘。”
那太監飛快的去了,他轉身回望壽安殿方向,想著那套《天盛志》,眼底亦如這天色,風雨欲來,陰霾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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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熙十八年七月,“河內書案”爆發。
起因是一個來自於邊遠地區的河內士子,在進京應秋闈時,一次酒後,和同伴炫耀自己是辛大學士的同鄉,又吹噓自己有新版的《天盛志》,此言一出頓時惹起同伴嘲笑,誰都知道《天盛志》是皇家歷時五年,以辛大學士為首,集天下名士大儒和絕版圖書之大成的大典之書,不過剛剛付梓,還沒刊行天下,他一個邊遠小縣的書生,怎麼可能有這本書?
那書生出口後便覺得失言,原本打算就此打哈哈過了,不想別人卻放不過,幾番譏笑,那人受嘲不過,當即搬出一個書匣來,開啟來看,藍底絲綢封面鎏金大字《天盛志》,內容翔實,節錄分明,看來竟然不像是假。
眾人嘖嘖稱奇,大多人看過也就罷了,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