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面虎似的微笑,抓起他的手讓他去摸那孩子細緻如瓷的臉,“你摸摸,這就是孩子……這就是香,和溫暖。”
顧少爺一個雷擊還沒反應過來,又一個雷劈下來,手指被拉到了孩子臉上,一觸之下便是一顫,隨即有如過電一般很快縮開。
“是不是很滑軟,很香?”鳳知微笑吟吟,不懷好意望著他,“你也曾這麼軟,這麼香,抱在母親的臂彎,你也應該聽過母親的小曲兒,被父親這般撫摸過臉。”
顧南衣又顫了顫,一瞬間似乎有些失神,似乎在那一霎被鳳知微的言語和懷中陌生的溫軟,帶到了遙遠得彷彿隔世的另一個世界,那裡有色彩,有音樂,有笑臉,有他這一生裡所有不能有的東西。
小小軟軟的身體抱在懷中,令他如此的不自在,像沒有穿衣服在外面走,他應該討厭的,應該像以往一樣直接扔開,然而對面她的語聲那麼輕輕柔柔飄過來,他從她聲音裡聽出和平日不同的感覺,他不知道那是什麼感覺,卻直覺的知道,不能拒絕,不能扔開。
她的聲音裡,有希冀和願望。
希望他的天地不只那一尺三寸和八塊肉,不只是一片空漠和拒絕,希望他擁有更斑斕的色彩,更豐富的情緒,更廣闊的天地,更飽滿的人生。
希望他懂得,人世間一切可以為之流淚爭吵喜悅歡呼的存在。
顧少爺僵硬的抱著,不知道有沒有將她的話聽進耳裡,只是那抱著孩子的手臂開始顫抖,鳳知微好笑的看著,覺得顧少爺抱孩子的模樣真的很可愛啊很可愛,只是大高手被逼成這樣實在有點不厚道,還是慢慢來吧。
她施恩似的把孩子抱過去,顧少爺發出生平第一次的長氣,隨即唰一下跳開,一個起落便鑽進了遠處的帳篷裡。
巋然不動的顧少爺,被沒良心的某人逼到狼狽逃竄,某人還毫不以為恥,在原地笑了一陣,抱著孩子找到燕懷石,要他立即找個乳孃來,隨即進了寧弈帳篷。
寧弈也沒睡,在油燈下支肘靜靜沉思,暈黃的光圈落在他眉睫,他看起來微微有幾分疲倦,長睫在眼下挑出淡淡弧影,顯出難得的沉靜和溫柔。
聽見聲音,他立即抬起頭來,道:“深更半夜還在外面找什麼……”
孩子突然細細“呃”了一聲。
寧弈的話堵在半道,張口結舌。
鳳知微今天嚇了兩個人,沉重的心情鬆快了些,笑道:“啊?殿下要說什麼?繼續啊?”
“哪來的孩子?”寧弈拉過她,鳳知微將經過說了,卻沒有提那鎖片的事。
寧弈伸手,去撫摸那孩子的臉,那孩子不怕生,格格的笑著,咿唔有聲的啃自己拳頭,寧弈若有所思的想了想,忽然笑了笑,道,“剛才一瞬間,我突然便以為到了十年後。”
“啊?”
“我在批閱公事,你抱著孩子進來陪我。”寧弈上挑的眼角幾分戲謔幾分正經,輕笑道,“然後我不理,你掀翻我的桌。”
鳳知微忍不住一笑,心想這人又轉彎抹角調戲她了,笑道:“殿下真是擅長想象啊。”
寧弈卻伸手輕輕撫她的臉,問:“不可能麼?”
他語聲低沉,在這秋夜寂靜的帳篷裡迤邐如流泉,有微涼的風穿入帳篷縫隙,將桌案上的信箋捲起,他用肘尖輕輕壓住。
鳳知微坐直了身體。
“十年後的事情,誰知道會怎樣?”她淺笑,眼睛裡卻沒有笑意,難得的多了幾分悵然和迷惘,“也許那時陌路相對,也許只是點頭之交,也許依舊是如今這樣,我在階下拜你,你遠在階上,也許……也許相逢成仇。”
最後四個字說出來,兩個人都顫了顫,鳳知微轉過臉,寧弈沉默良久,緩緩道:“理由?”
鳳知微笑道:“我這不是打比方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