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部分 (第2/5頁)

身旗袍,赤手空拳進了城,什麼本事也不憑,只憑年輕,憑她牢牢記住自己是個女人,而女人最大的成功是攻佔一個本事大的男人。我的母親腦筋清楚,每一項選擇都不和小兒小女的兩情相悅弄混。她輕蔑那些被你親我愛的事弄得不可開交的少女們;那些和她同齡的女子是永遠不識好歹,不識時務的混蟲。母親在我十四歲情竇初開時這樣教導我:什麼叫頭髮長、見識短?她們那些混蟲就是頭髮長、見識短;胸無大志,百無一用。她說:你將來要那樣沒抱負,我可白養了你。於是她手一撒把我放飛了,飛到這舉目無親的陌生國度,包袱裡一樣是幾身衣裳十塊光洋。在機場海關,我回頭看身姿依舊的母親,她眼裡一道狠狠的光:丫頭,看你的了。

“我敢說,我讀過的有關中國的書比你還多……”

原來這期間他一直沒停嘴。我在走神的時候往往讓人誤認為特別專注。

“你看上去像是對中國頗有研究的人。”

“不是看上去,是事實上。”

他抿嘴笑笑,自得和自負使他闊大的臉蛋孩子氣起來。

“你知道嗎?”他突然放低聲音說:“我也是一個嚴重的浪漫主義者。我在十六歲的時候,一定比你父親浪漫得還嚴重。”他認為他交待了一項難以啟齒的秘密。這下該我拿同樣的秘密去等換。

我不敢看他,突然的親近讓我難為情。為他難為情:一把歲數了,還要做如此表演。

“你父親當初參加共產黨的動機,應該很明顯。”

“噢。”

“你非常瞭解你的父親嗎?共產黨的高階官員對我來說,很神秘。”

“他八十年代就停止做高階官員了。”

“那他做什麼了呢?”

我聳聳肩。他花費許多時間和我母親吵架。剩餘的時間他閉目養神,認識到我母親當年的野心。母親替他鋪好紙,拿來筆,叫他不要空談而是一筆一畫把他的回憶錄寫下來。他一副絕不再上當的樣子,把手拼命往身後藏。他看透了母親,她讓他寫回憶錄,是實現她最終對於他的野心。母親每在此時便冷冷一笑。說:我就知道你寫不出來。什麼自修大學呀,什麼背了兩千俄語單詞啊,什麼文化素養好的領導幹部啊——狗屁。這是母親最靈驗的一手,這句話一出她的口,父親一定痛不欲生地叫喊:老子寫給你看看!

“你真有把握很瞭解你的父親?”

“他是一個很好的父親。”他除了做父親,做其它任何事都很像樣。他給幾家小館子題的字,也還不丟人。

“他和你談到他自己嗎?比如他的青年時代,比如他怎樣做一個副省長?”

“他從不談自己。”我父親什麼都不瞞我。他需要我幫他去招架母親。因而對我的坦誠是他惟一的出路。他說到他丟棄了一個鄉下老婆。那是個一點兒都不打男人主意的老實女人,男人就是去討飯,她也安安穩穩做他的女人;男人頂戴花翎,她還照樣推磨納鞋底,她手裡拿著鞋底,把父親送到村口,看父親挎著盒子槍一騙腿兒上了棗紅馬,才說:喲,忘嘞,給你收的菸葉子!父親的馬已經小跑起來,她追著喊:你等等我回去給你拿菸葉子!……父親頭也沒回。父親兩行老淚慢慢淌下來,說:從打那時候,我頭就沒回過。她那時候不曉得我心裡已經有另外一個女人,不是你媽,你媽那時還不知在哪裡,我心裡的是一個下級的老婆。我那下級犧牲了。

第12節

父親對他最小的女兒徹底坦白,把一切都交給女兒去處置。正是這一點使他失敗;做一個父親,在我這兒,他是完全的失敗。他不知道一個父親是靠許多假象來建樹好形象的;父親就該是假象,而他的兒女們都要為這個假象而付出她們對男性最初的敬愛。不然我們拿我們生就的這份敬愛怎麼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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