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但無奈人是越來越多了,黑壓壓地圍滿了這院子,將他困在垓心。他一手擎弓裝箭,大喊著說:“誰敢進前一步,就小心老爺的刀和箭,老爺絕不逃,快叫魯君佩出來見我,快,揪他出來!”
四圍的人都站在四五步之外,持槍拿刀地比著他,可是無人敢近前。那黑舅老爺就站在屏門口,高聲問說:“你小子叫什麼名字?”羅小虎橫刀說:“老爺名叫羅小虎,外號半天雲。”黑舅老爺說:“那天在玉宅門前射轎子的是你不是?”羅小虎點頭說:“在街上射車的也是我!”
黑舅老爺暴怒著說:“你好大膽!你對官眷施行無禮,攔街傷人,是強盜就該殺!你實說,你怎麼認識的玉小姐?”
羅小虎搖頭說:“沒甚交情,不過在新疆時,她是小姐我是強盜。有一次我打劫了她,她勸我不可為盜,應當去求功名,我就恭恭敬敬地將她送歸,從此我就洗了手,再沒別的事了。此次我到京師來,聽說她嫁了人,她嫁別人我不管,她嫁魯君佩我可真生氣。大概你就是魯君佩,看你那黑鳥樣兒?著箭!”話音未落,黑舅老爺便應箭而倒。眾人便刀槍齊上,羅小虎猛獸似地跳縱著揮舞寶刀迎敵。
這時忽聽前院梆鑼聲又起,並有人大聲嚷嚷著:“又有賊來了!賣燒雞的胖子!賣花兒的小子!哎呀!原來也都是賊!拿……”人聲愈亂,這裡的許多人便又跑往前院去助戰。羅小虎越發抖起威風來。他一面舞刀,一面大喊道:“嬌龍!為什麼在這裡受這鳥氣?快些遠走高飛!”只聽一片鏘鏘的刀刃響,受傷人的慘叫聲,劈啪的摔瓦摔燈之聲。又聽有人嚷:“猴兒要放火!快潑水!”“小心!胖子往後院去了!”接著是一陣緊緊的呼哨聲,屋瓦亂響,眾聲又喊叫:“拿!跑了……”
漸漸地雜亂之聲便消降下來,卻聞得受傷人的呻吟聲更為悽慘。屋裡的僕婦丫鬟都趴到鋪板底下,動也不敢動。套間裡的玉嬌龍卻芳心如絞,臥在床上不住地痛哭。過了些時天就亮了,魯宅的更夫多半都中了箭傷,所以連五更也沒打。賊人已全都逃走,地下留著些斷刀折棍,還有那口青冥劍。有人愁眉苦臉地正在打掃院子,忽見少奶奶滿面淚痕,自屋中走出,到院中拾起寶劍又進屋裡去了。魯太太在上房氣得直罵。僕婦丫鬟們走出屋來都面如土色,做事也都沒有精神,彼此說話聲音都很小。
直到太陽高高地升起,朝煙已散,門外才來了許多車輛,是魯君佩從別處回來了,有幾個人挎刀保護著他。一起來的還有一個花白鬍子、瘦得跟狼似的老頭兒。這老頭穿著絳紫色褂子、青緞坎肩,鈕釦上戴著一串十八子的香串。腰間繫著綢帶,上面還掛著眼鏡盒跟懷錶,他穿著一雙皂鞋,頭戴青紗小帽,手裡拿著一柄摺扇,扇面上寫的是“陰騭文”。這人彎著腰,背後掛著一條豬尾巴似的小辮兒,被魯君佩恭恭敬敬地請到裡院。就有人在背後朝他努嘴,悄聲說:“看諸葛亮還有什麼主意?”
這瘦老頭兒站在院中,把人叫來,把昨夜之事尋根究底地問了一遍,他並不暴躁,也不驚慌,只是微微地點著頭。上房的魯太太知道兒子回來了,就把魯君佩叫到屋裡罵了一頓,所罵的話絕不像是一品夫人說的話,並且聲音很高,窗外都聽得見。就聽她說:“這樣的媳婦你還要她幹嗎呀?她不定交了多少個強盜漢子啦!休了另娶就是了!丟臉也是他玉家的姑娘,礙不著咱們魯家的事兒!這樣天天晚上鬧,誰也受不了,殺人放火的,咱們這宅裡成了戰場啦!弄的這是什麼事兒呀?我看再鬧幾天,就是不出人命,咱們這點兒家當也就快抖摟完了!你的差事也就不用幹了!我也得死!”
半天,魯君佩才愁眉不展地走了出來。走到那瘦老頭的面前,他就悄聲說:“我想。先叫她回孃家去住幾天吧?”
瘦老頭兒連連搖頭,拉著魯君佩就往外院去走,一面走,一面悄聲對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