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面對面站著,寧青淮微微垂頭,盯著裴緋胸前衣襟上繡得栩栩如生的白攀花看。
這個女人明明離她很近,寧青淮卻絲毫感覺不到她的呼吸聲。
她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就像一座靜止的雕塑。
冰冷極了。
這樣僵硬的姿勢保持了一會兒,裴緋緩緩鬆開手,轉過身時寬大的袖擺從寧青淮手間滑走,細膩柔滑的觸感讓寧青淮有那麼一刻十分想緊緊攥住。
“走吧。”
“是。”她深深低下頭應道。
齊人貴族通常一日食兩餐,饔饗而始,酉時而終;而一般的平民百姓只食一餐,過午不食。
寧青淮以前在樓中的時候,倒是沒這許多規矩,大娘曾道都是命苦的姑娘,已是處處可憐,何必在吃食上為難自己。但這話也只是說給有地位的姑娘,像些姿色不美不討客人喜歡的,就沒這種福氣了。
此刻已過申時,寧青淮向來慣了在這個點吃些點心甜糕,竟覺有些肚餓,目光不自覺開始在溪邊一張張榻子上擺著的各色果盤糕點上流連。
青梅羹、櫻桃酒釀、縷金香藥、紫蘇柰香、松子穰、茯苓糕、糖蒸酥酪、如意糕、吉祥果、蓮葉羹、香薷飲……
這樣精緻繁多的點心甜汁,不是崔氏這樣底蘊深厚的大家族,便是有這麼多的素材,也沒有這麼多的花樣。
這大世族,哪怕是甜糕點心,都講究食不厭精,膾不厭細。樁樁件件,馬虎不得。
寧青淮放眼望去,溪流看不到頭,一路蜿蜒而上。一張又一張的木榻上盤膝跪坐著打扮精緻的錦衣公子和嬌俏女郎。為了效仿古人,他們大多面敷脂粉,穿著木屐,廣袖被風吹得四處股蕩,公子們輸了便大笑著飲酒,兩靨醉紅,領口斜開。
酒至半鼾,氣氛越濃,薰香融進風裡,暖意燻得人眼迷醉,笑鬧聲順著漂流中的酒盞流淌――
寧青淮甚至還聽見了初雪嬌豔嫵媚的吟誦――
“人生得意需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與而同銷萬古愁!”
“好!好一個萬古愁!”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雪姬之才堪比大家啊!妙哉甚哉!吾等不如――”
姬者,女之大才也。
細數前朝五代,能被冠之以姬名的女子,除卻那位宰輔之女,不過隻手就能數清。
但凡有此稱謂者,皆有資格比之大賢。故而姬又可稱為大家。
眾人安靜了一下,竊竊聲頓起,隨後又若無其事地蓋了過去。
初雪本來欣喜的笑臉頓時僵住了。
其實提議的公子也是酒醉興奮,再加上佳句抒情驚豔,這才激動了些。待得冷靜片刻後,方才想起初雪的身份來――
不過一個賤籍的藝/妓,哪裡來的底氣和眾賢比肩?
雖說英雄不問出路,可若是一個妓/子也能成為大家,倒真是要將那些名門閨秀們的臉都要打腫了。
聰慧一些女郎們漸漸明白過來,轉而看著初雪的目光中帶著敵意、鄙夷和不屑。
對於她們而言,初雪這種存在只是聽說,幾乎從未見過,但凡規矩些的宴席上,是不會有這種身份的人作為客人出場的。
因為不配。
但現在,這種女人不但在眾目睽睽之下對那位好看的新晉桃花郎表白了,被拒絕了,甚至還恬不知恥地繼續賴在宴會上噁心人……
貴族嬌女們頓時感覺整個人都不好了。
寧青淮正瞧得這出戏瞧得入神,冷不丁裴緋加快了腳步,把她甩在身後。
許是這青色的衣衫顯冷,裴緋的背影看上去竟然有些涼薄和森冷。
她只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