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們始終行走在迷宮中,沒有人給指明方向,全得靠自己去闖。偶爾,有人會給你指一條路,結果發現不是那麼回事兒。
可能這就是命運吧。但我不這麼覺得,因為命運從來沒有給過我們對等的機會。
我剛到C市的時候,張鵬還在區縣;我到C市的第二年,他就調上來了。
初來乍到,我們在C市都沒幾個朋友。到了週末,常常擠在一張床上,不是在我的出租房,就是在他的宿舍。
我們是很好的朋友。
那時我們都沒有女朋友,生活簡單而快樂。
後來,有幾個老鄉也調到了C市,圈子便大了些。但基本上,我和張鵬是這個圈子的中心。我租住的房間,就成了我們的俱樂部。
我們都是年輕人,談論的話題無所不包。但錢和女人,是永遠陳舊而又新鮮的話題。
或者,聚眾打牌。“鬥地主”,便是我在那時學會的。
其時我的經濟狀況還可以,比張鵬他們幾個收入要高些,他們便變著法兒贏我的錢。有時,甚至明著耍賴。
我從沒在乎過,我把朋友感情看得比什麼都重要。出門吃飯,也總是有人招呼著讓我請客。於是我便真的掏腰包付賬。
我的錢都是大家在安排,不過我很享受這種狀態。
眾星捧月是一種虛榮,和明星的感覺一樣。
我承認我很虛榮,我的虛榮是用來掩飾自卑的。
我是個打工者,而張鵬他們,要麼在政府機關,要麼在大型國企,聚在一起,除了談錢和女人,便是自己的未來。
似乎他們都有很好的未來,至少他們可以憧憬。他們可以憧憬著將來當個局長,或者將來當個國企的總經理,我能憧憬什麼?
他們可以看清未來的方向,然後不鹹不淡地排著隊,耐心地等待機會的降臨。即便沒有什麼提拔的機會,他們也不擔心餓飯,反正有國家養著。
我不知道未來是什麼樣子,但註定不是坦途。你現在拿著高薪,說不定明天你就失業在家。
這就是所謂的白領,光鮮著,迷茫著,也自卑著。
所以,和張鵬他們在一起,骨子裡我是自卑的。
因為自卑,花錢才大方,花錢買面子。
後來,張鵬在單位集資買了房子,其他幾個朋友也差不多先後享受了這種待遇。我和他們來往得便少了些。
人家有房子,你有嗎?你比人家還早到C市呢。
朋友之間,是需要平視的。別人在不斷地進步,不斷地提高,而你還是老樣子,甚至不如以前。你看朋友,需仰視才見。
當你看朋友需要仰視的時候,你覺得他還是你的朋友嗎?
最多,你會對另外的朋友介紹說:某某是我朋友。這是一種自豪,也是一種虛榮。
後來,我和張鵬他們的聯絡就漸漸少了。有幾次張鵬約我,我都避而不見,最終,便不再聯絡。
在準備給張鵬發簡訊的時候,我猶豫了一下,怕他認為我想巴結他。但昨天和周媛他們那一大家親戚聚會過後,我覺得很多時候我是庸人自擾。
我心裡這麼想,別人未必就這麼看。
再說,透過這一段時間的思考,我覺得我必須恢復和那些老朋友的聯絡。
這個社會,沒有朋友,就意味著你沒有團隊。一個沒有團隊的人是幹不成什麼事的。
所以,即便被認為是巴結,也沒什麼大不了,天下誰人不巴結?
當你自豪地宣稱你和某某是朋友的時候,就已經巴結了。
所以,我還是按下了傳送鍵,把我對張鵬的祝福送了出去。
張鵬沒有回簡訊,在我意料之中,但我還是有些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