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七年的秋天開始,父皇的身體便一日不如一日,朝臣們也早有奏摺上來,說父皇多時未理朝政,不如讓太子登基等等,而我的父皇為著母妃和我的福王哥哥著想,卻還勉力苦撐著日益破敗的身體,執意不肯退位,朝內朝外、於是便如此僵持著,雙方都不肯各讓一步。
萬曆四十八年七月二十一日那日清晨,我和駙馬被急召入宮,據說是父皇今日病勢更加嚴重,已有些神智不清,不能夠識人了,我和駙馬急奔入乾清宮時,正逢母妃垂淚從內殿出來,我以眼示意父皇身邊的平公公,他小聲說道:“公主,陛下這會兒能認得人了,只怕是……,太子剛剛進去,您再等一等。”
未幾時,內殿出來一位內侍道:“陛下有請壽寧公主入內。”
我驚惶不安了起來,趕緊快步入內,看到父皇蒼白的臉,還有蒼白的唇色,埋在那明黃色的被褥之間,而床的一邊,則跪著我的太子哥哥,他低著頭在流著淚,哆嗦著嘴唇卻沒有說話。
“父皇,父皇,您怎麼樣啦?”我上前也跪在了床頭邊,抓了他的手在我的手中,只覺得父皇的手瘦得嚇人,感覺全是骨頭,而且還一片冰涼,我心下又是惶恐不安,又是難過,這麼多年以來,我一直都生活在父皇的庇護下,怎麼?如今這遮蔭的大樹也要倒傾了麼?哦,我真的難以想像,一旦父皇走了,我該怎麼辦才好?我一句話才說出口,淚便已經流了下來。
“寧兒來了,來,坐過來給父皇好好看看。”父皇說道。
“嗯,父皇,您好些了麼?”我順勢坐在了床頭凳上,問父皇道。
他慈祥著笑說道:“父皇、只怕、只怕是好不了了。”
“不,父皇,您一定會好起來的,您是萬歲呀。”我說道,明明知道一個人活到一萬歲這是不可能的事情,但心底卻還是希望著父皇能夠活久一些、再久一些……
☆、13、駕崩
父皇絮絮地和我說了幾句話,還叮囑我日後需好好孝順母妃的話,我一一點頭應了,父皇頗覺得有些費力,喘了一會氣,方說道:“只可惜了,你母妃日日掛念著洵兒,可他現在身為藩王,是無論如何不能回來了,寧兒,你、你是個好孩子,以後,你的母妃便要依靠你了。”
我哽咽著點頭,父皇對我揮了揮手道:“寧兒,你出去吧,喚你母妃進來,父皇死前,只想讓你母妃陪著。”
我點了點頭,轉身欲走,卻聽見太子哥哥伏在地上哭泣道:“父皇難道就沒有話語要對兒臣說麼?”我心下詫異,怎麼?難道說父皇竟一句話也未曾對太子哥哥說麼?我起先進來的時候,見到太子哥哥跪在那裡落淚,還以為是父皇因著什麼事訓斥了他呢,原來不是麼?心下疑惑著,便放緩了腳步,留意聽著。
卻聽父皇嘆了口氣說道:“洛兒,貴妃她、她侍朕有年,勤勞茂著,你、你若是還有些孝心,日後登基,便加封貴妃為太后,那麼、朕也就死而無憾了。”
太子哥哥聽了之後重重地磕頭,卻沒說答應還是不答應的話,父皇於是擺了擺手道:“你也出去吧,朕與貴妃一起,不想被人打擾,外面的便都散了吧。”
太子哥哥於是又磕了一個頭,方才起身,說道:“兒子守在外面伺候父皇罷。”說罷,轉身往外而去,我也趕緊隨著出了內殿,母妃先前出來時早已哭花了臉,此時勻過一次面,聽得父皇喚她,便又如飛般地入內殿去了。
午膳後沒多久,殿內有哭聲傳出,我的心沉得不見底,整個人都覺得好似要飄浮了起來般,是駙馬在一旁扶住了我,我才好容易沒有倒下去,哦,我知道,我的父皇,他終於離我而去了。
萬曆四十八年七月二十一日,父皇駕崩,廟號神宗,諡號範天合道哲肅敦簡光文章武安仁止孝顯皇帝,葬十三陵之定陵。
父皇駕崩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