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杯酒、遞到那個已經木無反應的王侯嘴邊,看著那個傀儡聽話地喝下,忽地回頭對著梅霓雅粲然一笑:“我已派斯遠去了南疆、把公子舒夜尋回帝都來。”
“公子舒夜?”這一驚非同小可,梅霓雅變了臉色,“那個修羅場第一殺手、鼎劍候的刎頸之交?你瘋了?居然去找高舒夜?現下幸虧他不知所終,如他在、你我今日大計哪裡能成——你居然想把他找回帝都?這不是開門揖盜麼?”
頤馨長公主纖細的手指拿著絲絹,輕輕笑了笑:“是啊……如果不是你告知,我怎麼也想不到遠在西域的那個敦煌城主、公子舒夜,居然是鼎劍候的至交!這一步棋子、可算埋的深。真不知道、這樣埋著的棋子,還有多少?”
梅霓雅有些不解:“那你為何……”
“我不搶先派人去找公子舒夜,難道還等著那些鼎劍候餘黨先找到他?”頤馨長公主驀地冷笑起來,“那些餘黨們群龍無首、只缺一個領袖登高一呼——與其讓人勾結外盜殺上門,還不如開門揖盜來的大方些吧?我派斯遠去埋伏在他身側,將他引回了帝都,然後……”
琉璃錯金的長甲套勾起了方才那個刺客的頭顱,秀美纖弱的長公主笑了起來:“然後,等著看吧……我要把那些不怕死的傢伙一網打盡!”
頓了頓,長公主手捧滿杯美酒,看著梅霓雅微笑了起來:“到時,我必立明教為大胤國教、普天下建摩尼寺六百四十座,同時割敦煌以西十二州於回紇,姊姊為西域中原兩地教母,天下無不奉若生佛。”
梅霓雅接過酒一飲而盡:“但願如妹子所言!”
月桂樹下,大胤長公主和回紇教母相視而笑,一個嬌弱文靜、一個明麗爽朗。然而這兩雙纖纖玉手裡、卻掌握著扭轉乾坤顛覆時局的力量!
那是什麼樣一個亂世?
當所有王室男丁都在內亂中自相殘殺殆盡、當大胤夏氏一脈只剩下一對孤兒,那個原本只會在深閨中待嫁的貴族女子竭盡了全力,終於將幾乎被謀奪的國政保全。
兩人還要繼續說什麼,忽然臺下傳來了腳步聲,居然穿過了層層侍衛直衝臺上而來。
不待月聖女發問,黑夜裡一行明黃色的宮燈飄了過來,引路的宮娥身後是一座錦繡的肩輿,上面一個婦人懷抱著一個七八歲的孩童,神色惶惑:“稟公主,皇上半夜醒來忽地不停哭叫,說要見公主。臣妾無法,只好……”
“阿姐,阿姐!”不等那婦人說完,那個孩童忽地哭喊起來,撲入了頤馨長公主懷中,“我怕!它們又來了……那些白色的小鬼、又在我床上跳舞了!”
頤馨長公主看著痴痴傻傻的弟弟,眼裡那一點冷銳睥睨瞬間消失了,換上的是由衷的疼愛,連忙抱著小皇帝輕聲哄:“小梵,小梵,不要怕,那些鬼早就跑了。啊?”
“它們沒跑……我每夜都見到它們!阿姐,它們…它們從地下爬出來,在我床上唱歌跳舞,踩我……我、我要死了……”年幼的武泰帝哇地大哭起來,語無倫次,“阿姐,阿姐,你不要殺亞父啊……我好怕……亞父很好,你不要殺他……”
頤馨長公主,搖了搖頭,無聲地嘆了口氣——她的幼弟作為夏氏唯一的血脈、卻自幼體弱多病。長到了七歲、智力卻依舊停留在兩三歲小孩的水平。而那一日、在親眼見到姐姐猝然發動血腥政變後,年幼的皇帝更是受到了極大的刺激、從此開始夜不能寐,幻覺連翩。
那一次奪宮之變裡、鼎劍候“正好”毒癮發作,無法自控,然後接著中了她下在酒裡的毒,失去了反抗能力——然而他的隨身的侍從卻不顧一切地戰鬥、沒有一個人肯投降。直到最後一刻,那些忠心的侍從明知無望、居然紛紛服毒自盡。
那一夜過後,整個景和宮內外,欄杆上、牆壁上、屋頂、臺階,全部濺滿了血,猶如屠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