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家人,垂著頭手捧一托盤,神態甚是恭敬地立在趙簫跟前。趙簫親手自托盤上取了封條將匣子封好,並提筆做了暗記,然後將匣子遞給那家人,吩咐道:“送進宮裡,就說是我趙簫敬賀主上天下一統的獻禮。”
家人無聲無息地退了出去。一時之間,暖閣裡安靜得嚇人。李六塵只覺得被趙簫握著的手都冰涼了。半響,趙簫才突然言道:“瑟兒還有不到一個月就要生產了罷,有一樁事也要開始著手辦了。六塵,我教你整理的上都五六品以下官員有家室女兒的人家,都準備好了吧?先找個女娃定下婚約,這樣瑟兒生下來的孩子就算是別人家的人了。我雖救不了妹妹,卻定要救她肚子裡的孩子。”
李六塵沉吟了一下,道:“京城五品以下有女兒的官宦人家雖說不少,不過你真要這麼做嗎。今日是病急亂投醫,將來恐怕要落埋怨。”
“你想得還真長遠!眼前救命要緊。只要一紙婚書在手,我自有話說。等風頭過去了,自然可以翻臉不認,反正我趙簫是公認的流氓混蛋,有什麼幹不出來的?”趙簫說到此處,倨傲之色忽然頹敗了下來。他嘆了口氣道:“我現在只擔心,瑟兒這一次不要再是個女兒……”
“不可能吧?”李六塵一愣,“她前面已然生過一個女兒,哪有可能再生?女兒這東西又不是可以搓堆兒賣的。”
趙簫擺了擺手:“你不曉得,我這個妹妹,有的時候真是有運道得像個倒黴催的……總之,聽天由命了。”
……
關於押解趙瑟回上都明正典型的詔書正式下發以後,上都就進入了快速運轉的狀態。從三十六部的長官,到上都各官署的不入流的微末小吏,每個人都忙得腳不沾地,陀螺一樣的亂轉。別樣的精氣神開始在人們的臉上滋長,昭示著一個新的時代即將到來。無數野心勃勃卻一無所有的人不約而同來到上都,準備拳打腳踢大展宏圖——他們之中,在今後一飛沖天的不在少數。當然,半中央掉下來摔死,甚至於還沒有起飛就被一腳踹進泥淖裡的更多。也許在若干年以後,也會被冠以 “這是一個最好的時代,這是一個最壞的時代”之類的評價。總而言之,這是一個全新的開始。
對於葉十一而言,開始已經是結束了。時代的榮光與他無關,他只是一個孤獨的獨裁者罷了。當陣痛的餘韻還在他的精神世界消散不去,他的肉體已經開始享受權利者權力以外其他附加不容拒絕的特權。
首先,第一樁特權,加班。
偉大的人物總是精力充沛,也許反過來說也成立——他們不充沛不行。每一天都有無數的事情等著他們去決策,而他們又不可能像他們的子孫後代那樣慷慨放權,於是只好加班。這一段時間,葉十一幾乎每一天都要在宣政殿呆到很晚,有時甚至需要通宵達旦。直到元月十五日這天晚間,兩封不同的奏疏擺在他面前的桌案上。
其中一份奏疏是金陵的宇文翰進呈的,主要是報備押送趙瑟前往上都的路線兵力等等事由。為了保證將趙瑟平安順利地押到上都,並且考慮到趙瑟即將分娩這一現實困難,押送的路線選擇水路。一支由八千精兵和五隻戰艦組成的艦隊將沿漕運路線押送趙瑟直至上都。這個兵力對於押運犯人來說簡直是誇張了。除非公開動用正規的軍隊,否則沒有任何人有任何可能能夠將她救出來。而另一封奏疏則來自巴蜀,按照朝廷的要求,已故蜀王的小公子將啟程前往上都接受朝廷的封賞,隨行人員有陸子周、沈文秀……
葉十一心裡有一點煩躁,從看到陸子周的名字時就開始了。他很矛盾。他不希望趙瑟被自己下令押回上都的樣子被陸子周看到,但隱約中又似乎覺得不是這麼回事,彷彿他已經沒有資格在意這種事了。於是他在不情願中摻雜了一絲雀躍——或者簡單的說,那是一種受到了虐待的痛苦與快感。於是,他將兩份奏報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