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說話,卻不知說什麼,聲音梗在喉間,堵得生疼,視線又開始模糊。地上的人虛弱得像個嬰兒,身下週遭全是殘片,我不敢貿然搬動,只得先將那些碎片撥開。
眼前朦朦朧朧,雙手忙亂地動著。碎瓷的鋒稜滑過手間,帶出道道紅痕,我卻不覺得痛。殘片被摒離他身側,原先的白瓷已經盡染殷紅,斑斑點點的,分不清是我的血還是他的血。
伸手扯下旁邊一幅素綾,我半跪在地,小心地扶起他,讓他斜靠在我身上。被碎片劃破的傷口深淺不一,都在往外滲著血,我快速地將素綾纏在傷處,攙起他挪向床邊。他始終未發一言,歪歪斜斜靠著我,連話也說不出。
近在咫尺的距離,讓我愈發心亂如麻。他的面容慘白,嘴唇沒有半分血色,雙眼緊閉,眉心絞在一起,每一下呼吸都微弱得好像難有後力。
床榻只有十幾步遠,卻似用盡了我所有的力氣。
“我……沒事……”艱難地躺回床上,他仍舊閉著眼沒有看我,嘴角卻微微牽動,聲音細如蚊蚋。
“你別說話!”我胡亂抹了下眼裡的水霧,哽咽的語氣沙啞苦澀,簡直不像自己的聲音。
昨天見到他,還一如以往,現在見到他,卻變成這般模樣。很想知道究竟怎麼了,但卻不敢讓他開口,害怕那微弱的氣息會隨著隻言片語逐漸抽離,害怕……
自娘和乾爹去後,我再一次體會到恐懼,對失去的恐懼。
兩手迅速摸索過腰間,又捏了捏衣袖,真該死,身上竟然一瓶傷藥都沒帶!
“我去叫人!”
剛剛起身奔出兩步,後面的斷續聲又起,模模糊糊,說得很吃力。
“別……別去……叫……”
別去?我硬生生剎住腳步,心裡咯噔一下。不讓我去叫人,是因為……他不想讓人知道?不欲人知!若不是自己的意外闖入,他也……不欲我知?
轉身回頭,見床上人掙扎著坐起,一手探向床外,像是要拉住我。
“好,我不叫人。”趕忙返回床邊坐下,我伸手去扶他那隻凌空探出的手。
這一扶,卻扶了個空。
我的手堪堪伸出,他的手卻忽然轉向。好像沒有看到我去扶他的動作,他晃了一下虛空中的手,啪地拍在床沿上。輕響中,他一聲痛苦呻吟,而我卻怔在當場。
那雙眼睛……
灰濛濛的如同罩了厚厚霧霾,沒有半點神采,空茫渙散地對著我,卻並沒看著我。
一顆心揪得緊緊的,我抬起手,微抖的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他虛弱地喘著氣,沒有眨眼,連睫毛也沒有顫一下。
“你……你的眼睛怎麼了?!”哽咽的聲音已經支離破碎,我伸手撫上他的眉眼,指尖下頓感冰涼溼滑。冷汗順著他的臉頰滴到衣襟上,緊皺的眉心因壓抑著痛楚而微微抽搐。
我立刻傾身,左手繞至他的腦後扶穩,右手指尖輕動,翻開他的眼瞼。一團陰翳彷彿霧氣若隱若現,混沌了原本清明的眼瞳,這像是……
啪,停在他眉眼間的手被揮開,虛弱的氣息紊亂而短促:“走……開……”
我急忙收了手,扶住那個搖搖欲墜的身體,不敢再惹他內息波動,只好放棄察看眼睛的狀況,轉而將兩指搭在他的腕脈上。
紛雜細弱的脈息從指尖傳來,我心下劇烈一沉,剎那間驚疑莫名。震驚中,手指有些側滑,那隻手正要挪開,卻被我反掌一把抓住。
“你中毒了?!怎麼會中毒?是誰下的毒?!”我緊緊抓住他的手,驚慌的聲音洩露了自己的恐懼。
我不會看錯,他中毒了,很厲害的毒。而且,似乎還……
“出去……”他伸手推搡著我,力氣小卻得像貓,烏黑的髮絲覆在臉頰上,面色越顯慘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