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已經遭遇過命運綿延不絕的打擊,這些打擊讓她變得冷酷無情,也已經讓她的忍耐力達到了驚人的高度,此刻身體上傾瀉而來的痛楚,對她來說並沒有那麼不可忍受,她咬著牙強忍著這一切,並且在心裡默默地等待著自己捲土重來的時刻。
這一切都是你自己造成的,因而也是你應得的,所以,膽子大一點,骨頭硬一點,把這些苦果統統吞下,為自己過去的盲目和愚蠢承受應有的代價,以此刻的痛苦為洗禮,迎接自己新的人生吧……
在痛苦的頂峰,她彷彿聽見自己的靈魂在尖嘯,而後神智都變得模糊起來。
等到苦痛的潮水退去,她微微抬起頭來,看著自己身下咿咿呀呀的嬰兒。
女僕沉默著幫助她剪斷了臍帶,然後出於對一位母親的同情,她將這個嬰兒遞到了愛麗絲的面前。
藉助最後殘存的理智,愛麗絲仔細地打量了一下這個近在咫尺、身上還沾著各種粘液的可憐鬼。
“一個女兒嗎?”她小聲呢喃。
她並沒有感到特別高興或者失望,只是接受了這個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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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現在的處境來說,一個女兒似乎也可以為她減少一些額外的麻煩。
就算她對特雷維爾家族的家業絲毫不感興趣,但是人心隔肚皮,特雷維爾侯爵肯定不會天真地相信,會想盡辦法防範——而現在,既然生出來的是一個女兒,那麼這種麻煩事就少了大半,侯爵沒必要疑神疑鬼,自己也不需要再為這件事費神了。
這樣也好……
愛麗絲並沒有必須要兒子的執念,既然上帝賜予了她兩個女兒,她也感到頗為滿意。
夏露多了一個妹妹,她一定會很開心的吧?
一想到夏露,此刻虛弱無比的愛麗絲,心裡突然泛起了無比的思念,畢竟夏露是她從小帶到大、也是寄託了她無限希望的孩子。
只可惜,之前她將女兒寄養到了宮廷當中,現在她也不能貿然把女兒接回來,她還需要再等待,等到可以讓剛剛新生的二女兒可以見到天日的時候,才能和女兒重新團圓。
此時,嬰兒還在本能地啼哭著,聲音很虛弱,但至少還是健康的。
在意識最後沉入到深眠之前,她努力在腦海中搜尋,尋找足以“標記”這個新生兒的東西——她記得,陛下當初是說過孩子出生之後要叫什麼名字的,儘管他態度很隨意,但既然這是陛下的意志,那麼她就要遵從。
或者說,只有使用陛下暗中定下的名字,才能讓陛下時刻記起這個孩子真正的血緣。
她在腦海中不斷搜尋,終於幸運地在記憶的角落裡找出了那個名字。
“芙蘭。”
她輕輕地對女兒喊出了這個名字,很自然的,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嬰兒只是自顧自地啼哭著。
接著,她用盡身上的力氣,不顧嬰兒身體上的汙穢,輕輕地親吻了一下這個孩子。
不被注視、不被祝福、甚至無人期待,但是她終究是自己的女兒,而且她還有著那麼尊貴的父親。
無疑,陛下不會承認她的身份,但是自己向陛下索要些許的“照顧”,他看在骨肉的份上,應該也會慷慨大方地給出來。
剩下的,就要靠自己和女兒們的努力了。
此刻,愛麗絲瘦削且虛弱的身軀,突然湧上了難以言喻的勇氣。
就算和孃家夫家統統決裂,那又如何?只要自己母女三人全須全尾,那就沒有什麼東西是得不到的,沒有任何願望是無法實現的。
“芙蘭,謝謝你為我而生……今後,與母親和姐姐好好相處吧……”
母親輕聲說完了最後的寄語,然後在嬰兒的哭聲當中,疲倦地陷入了沉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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