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行駛時間內是針闊混交的樹林。到了大約一千一百米以上,變成了針葉林帶。到了一千八百米至二千米的地方,屬於針葉的長白松突然消逝,路旁一棵挺起身子的高樹都見不到了。一片嶽樺林躬著腰背,歪曲扭折,彷彿要匍匐在地上,不敢抬頭。尖勁的山風,千萬年來,把它們已經制得服服帖帖,趴在地上,勉強苟延殘喘,口中好像是自稱“奴才”,拜倒在山風腳下連呼“萬歲”了。
此時,我們已經升到海拔二千米以上,比泰山的玉皇頂還要高出五六百米。以“爬山虎”著稱的北京吉普車,也已累得喘起了粗氣。再一看路旁,連跪在地上的嶽樺林也一律不見。看到的只有死死抓住石頭的青草,還是一片翠綠。但是它們也沒有一棵敢向高處長的,都是又矮又粗,低頭奮力伏在石頭上。看來長白山狂猛的山風連小草也不放過。小草為了活命,也只有聽從山風的命令了。看樣子,即使小草這樣俯首帖耳,忍辱負重,也還是不行的。再往上不久,石頭上光禿禿的,連一根小草的影子再也不見。大概山風給小草規定下的生命地界已經到了極限。過此往上,一切青色的東西全皆不見。此處是山風獨霸的天下,在宇宙間只許自己在這裡狂暴肆虐,耀武揚威了。
既然山上已一無可看,我們就往山下看看吧。近處是壁立萬仞,下臨無地,看了令人不由得目眩股慄,趕快把眼光投向遠方。大概我們賓主五人都積了善有了餘慶。我們都交了好運,天氣是無比地晴朗。千里松海,盡收眼底,令人逸興遄飛,心曠神怡。回望背後群山,山背陰處,盛夏猶有積雪。長白山真不愧“長白”之名。
可是,真出我們意想之外,汽車出了毛病,發動機忽然停止工作了,火再也打不著。司機連忙下車,搬來大石塊,把車後輪墊牢。否則車一滑坡,必然墜入萬丈深谷,則我們和車豈不就成了齏粉了嗎?我確實有點慌了起來,但司機卻說:汽車患了“高山反應症”,神態自若。我真有點摸不清,他說的究竟是真話,還是笑話?但見他從容不迫,把車上的機器胡鼓搗了一陣,忽然“砰”的一聲,汽車又發動起來了。我的心才又回到腔子裡。汽車盤旋上山,皆大歡喜。
真正到了山頂了,我急不可待,立即開門想下車。別人想攔住我,但沒有攔得住,連忙給我把制服上衣穿上,車門剛開了一個小縫,一股刺骨的寒風立即狂襲過來。原來山下氣溫是攝氏三十二三度,而在這裡,由於沒有寒暑表,不敢亂說,根據我的感覺,恐怕是在十度以下。我原以為是個累贅一點用處也沒有的毛衣,這時卻成了至寶。我忙忙亂亂地把它穿在制服外面,別人又在我身上蒙上了一件風雨衣。這樣一來,上半身勉強對付,但是我頭頂上的真正的紗帽卻不行了。下面的褲子也陡然薄得如紙。現在能有一件皮襖該多好呀!我渾身抖抖嗦嗦,被三個年輕人架住雙臂,推著背後,踉踉蹌蹌,向前邁步。山風迅猛,刺入骨髓。別提我有多麼狼狽了。有人拍了一張照片,我自己還沒有看到。我想,那將是我一生最為可笑的一張照片了。書包 網 。 想看書來
美人松(4)
但是,我的苦難歷程還沒有完結。我雖然已經站在我渴望已久的天池邊上,卻還看不到天池,一座不高不低的沙堆擋住了我們的去路。我此時實在已經是精疲力盡,想躺倒在地,不再動彈。但是,渴望了幾十年,又冒酷暑不遠數千裡而來,難道竟能打退堂鼓功虧一簣嗎?當然不行!我收集了我的剩勇,在三個年輕人的連推帶拉之下,喘著粗氣,終於爬上了沙丘。此時,天空雖然黑雲未退,藍色的天池卻朗朗然呈現在我的眼前。
啊,天池!畢生夢寐以求,今天終於見到你了。
天池實際水面高程為二千一百九十四米,最大水深三百七十三米,是我國最高最深的淡水湖。有詩寫道:“週迴八十里,峭壁立池邊。水滿疑無地,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