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時常信步逛到那邊。
銀白月色下,冷風呼嘯著從耳邊竄過。時有不知名的小獸叫聲,不過雲衣卻不怕。對於曾死裡逃生的人來說,沒有什麼比活著可怕。
溪水並未凍得瓷實,晨曦微升起,四周靜得能聽到冰層下水流的聲音。枝頭梅花骨朵被厚厚的積雪壓著,偶爾會有梅枝不堪重負而折裂,脆亮的聲響更襯著她心裡的孤寂。
世上傷心人多,但會在這樣一個本該與家人團聚,共享佳節時刻獨自跑到城郊荒地裡吹早風的人就不多。雲衣沒想到自己會找到同病相憐者。
一個人形的黑影盤踞在一塊大青石上,裹著厚厚的外氅,肩上能看見一圈白乎乎的狐狸毛皮圍子。他坐在那一動不動,乍一看倒很像個鬼。不過,雲衣倒沒覺得怎麼樣,若真是個鬼,把她拿繩索套了去也很好,若是個神仙,把她渡了也算是她造化。
那影子似乎陷入沉思,也可能是睡著了,活著就是被活生生凍死了。雲衣快要走近的時候,他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
“喂!”雲衣喝了一聲。“你是人麼?”
黑影本來蜷縮著,被她這麼一喊,忽而挺直了身體,微轉了臉過來。
雲衣探著頭雙手護住胸口,下意識的擺出護衛自己的架勢。
那黑影從青石上跳了下來,朝著雲衣走了兩步,從松柏的陰影之下露出白皙的面龐。他的眼睛很亮,堪比這一夜的月光。
他是一個人,一個瘦削的男子。
“雲姐姐?”男子年輕的面容映著穿透樹林的晨光,漸漸清晰。眉眼淡淡,說話時,唇間貝齒猶自發出亮晶晶的光澤,他的聲音猶如山澗中汩汩踴躍的春泉,清新雋永。
雲衣愣住,過了好半天才茫然若失道:“弘時?”
弘時上前兩步,面無表情的看了雲衣一眼。他外氅裡面還穿著朝服。因為前半夜還留在宮中參加皇室的家宴。他喝了一點點酒,不知不覺的竟然又來了這裡。晚風大,吹得他頭痛欲裂,他就窩在青石上休息了一會兒。
“這麼早,你怎麼會出來?快回去吧,這裡太冷了……”弘時無視雲衣驚訝的神情,抬手解下自己的外氅,要把它披在雲衣身上。
雲衣猛然抓住他手臂,弘時一頓,整個人僵住了。
“你在這兒,是……”雲衣覺得自己正經歷著一生最不可思議的時刻。她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不敢相信自己心裡的猜測。她怕錯,她怕從他年輕純潔的眸光中讀到的只不過是虛情假意。她怕,她怕得不到愛,也怕和真愛狹路相逢!
“我在……我……”弘時不知所措,舉著外氅的兩隻手臂停在空中顯得十分無力。
雲衣哆嗦著握住他的手,那手像是枝頭的雪一樣冰冷。
“我想,見見你。沒有別的,只是想見見你。”弘時的雙手在雲衣掌中逐漸有了熱度。此時,他心裡是一片空白,只想著能夠再被這雙手握住,哪怕僅僅是一刻。他只想記住這短暫的溫暖。
“你不想見我,也沒關係,以後我不來就是了。”他凍得忍不住打了個噴嚏!
雲衣趕忙又幫他把外氅繫好,拽起他胳膊向上善苑去。
弘時迷迷糊糊跟著她,腳下如踏在雲霧裡一樣。直到看到上善苑小門微開著,他才定住,把自己的手往回抽,諾諾道:“不行,那是皇額孃的私園,我不能去,會被人知道的!”
雲衣不理他,強拉著他走。可弘時倔強的不肯,死命的往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