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了狗。三懷堂裡顯然是不夠保暖的,於是小阿哥就披著大號毛披風,抱著溫度恰好的小手爐,看見了那個在堂屋裡來回踱步的老人。
確實就像小杯子說的,像是個當官的。雖然他頭髮凌亂不修邊幅,雖然他穿著再樸素不過的布棉襖,但官場中人和小市民的氣質是截然不同的。
“罪臣見過八阿哥。”那人跪下磕頭,“還請八阿哥救命。”
就算早有準備,胤
禩也被他的陣仗給唬了一跳,不由心生警惕。“要是身體有疾我還能救一救,但我看你說話清晰,舉止有力,除了有些疲憊失意外並無不妥。這我要怎麼救你呢?若是你得罪了什麼人,找我阿瑪,或者哥哥,豈不是更加合適?”
那人聞言就流下淚來,一個頭發花白的中老年哭得像個孩子一樣。“得病的不是罪臣,是罪臣的幕僚陳潢。他受我連累,一身本事不得施展,又在牢中染上重病,如今雖將他保了出來,但卻生了死志……”
陳潢的名字一出,見多識廣的周平順和訊息靈通的小杯子就同時叫出了此人的身份。
“你是靳輔!”曾經大名鼎鼎的河道總督,總理清朝水患長達十年之久。但隨著明珠的倒臺,作為明黨力推的河道專家,靳輔也被削去所有職務,更是被扣上了治河不利、勞民傷財的罪名。
而陳潢,那也是一個奇才。此人自幼不喜八股文章,因而屢試不第,但卻痴迷於農田水利一道,不到三十歲就親自踏遍了黃河沿岸,創新了不少治水之法。然而他一介布衣,若沒有奇遇,怕是一輩子都只能幻想自己的治河大業了。
但命運是個喜歡牽線搭橋的小妖精啊。康熙十年,靳輔在奔赴安徽上任的途中經過河北,偶遇了同樣在河北客居的陳潢,上演了一出伯樂相馬的好戲。
陳潢這個連第一輪科舉都沒有透過的怪人,在十年的時間裡,將全國的水利工程一點一點改成了他心目中的模樣。“再給我十年時間,大清將永絕水患。”就在去年的年關,陳潢還在眾人面前如此誇口。眨眼間,明珠倒臺,本就被人詬病時間太久的治河工程中道崩阻。
靳輔確實是一個河道專家,但在此之前,他先是一個官員,是一個家的頂樑柱。而陳潢,除了他的水利工程一無所有。這也是為什麼靳輔還能撐得住,陳潢卻已經失去了求生欲,徘徊在死亡邊緣。
周平順將其中的彎彎繞繞與八阿哥一一道來,最後概括道:“靳大人來求主子,一則主子天潢貴胄,不懼索相勢力;二則主子身份尊
貴,能給陳大人以信心。”興許皇上還沒完全放棄他們原本的方案呢。
然而,“皇上將主子從延禧宮挪出來,想來是不想讓主子跟明珠有過多牽扯,至少也該冷淡幾年。如今……靳輔畢竟是明珠一派的重臣。”
靳輔一聽,哭得更厲害了。“難道真是天要亡省齋嗎?”省齋是陳潢的號。
“靳大人,我等敬你是名臣。但八阿哥還小,還請不要以道義逼之。”
八阿哥看著立場截然不同的靳輔和公公們,搖搖小手:“既然求到了我跟前,就沒有看人病死的道理。事情已經在皇阿瑪跟前過了明路,若是明天他老人家問起來,難道我說我因為害怕皇阿瑪生氣,所以見死不救嗎?”
小八爺太過浩然正氣,周公公啞口無言。
“還等什麼?靳大人快帶路呀。”
柳暗花明又一村,靳輔大喜,連忙甩著膀子就衝出了三懷堂。一行人快馬加鞭,半個時辰就到了陳潢在京租住的小院。這座小院已經有些年頭了,牆角都長出了厚厚的苔蘚。但房子還算密封保暖,也因此屋內的酸腐氣味格外刺鼻。
八阿哥在面上蒙了一塊高溫消毒過的面巾,湊上前去。藉著油燈昏暗的光線,可以看到陳潢的臉色黃中透青,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