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秋的圓月越升越高,直至到達天頂。梆,梆梆,打更聲響起的時候,暢春園前湖畔的宴席已經散場,星星點點的燈籠排成幾條不同的長河,或者回到後湖旁邊的小院裡,或者從前門離開園林。一同分散而去的還有皇帝親手切分的大月餅,似乎是要將國泰民安的期許
帶給每一個他看中的貴人。
而這其中的一塊,此時就擱在惠妃跟前的盤子裡。
“沒想到還是八弟立了功勞。”大阿哥胤禔在惠妃對面悶悶不樂地說,“我就不會那些弱弱雞雞的玩意兒。”
深夜的屋裡很昏暗,照不亮惠妃的表情。只能看清她拿著一把花紋精緻的小餐刀,將不過半個巴掌大小的月餅細細分成十來塊,自己只取了其中一塊,慢慢吃了。祭月用的大月餅並不好吃,重油重糖,再加上存放的時間久了,外皮變得乾硬,需要反覆咀嚼才能在唾液作用下達到可以下嚥的地步。
一直到嘴裡所有的月餅都嚥下去了,惠妃才擦了擦嘴,推開月餅盤子,跟嬤嬤道:“剩下的你們分食了罷,也沾沾皇上的恩德。”
宮女太監們都有些受寵若驚,但見主子堅決,便也歡喜地受了。這麼長時間提心吊膽,如今可算是苦盡甘來,更幸運的是主子是個有良心的主子,記得他們共患難的好。
“小八聰慧,是好事。”空出手來的惠妃跟大兒子說。
大阿哥愣了好幾秒,才找到高興的理由:“額娘,太子臉色難看極了。別以為我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他盼著額娘和叔公都會萬劫不復呢。可惜啊,我們好人有好報,得道者多助。這不……”
“夜深了,你奉完藥就回西花園吧,莫連累你媳婦久等。”
在燭火的陰影裡低眉順目的大福晉連忙站起來稱不累。小夫妻倆從宮女的托盤上取過那碗其實是甘草水的“藥”,服侍惠妃喝下,而後就跪安告退。
只是他們快走到門口的時候,又聽見惠妃的聲音道:“若是有良貴人與我不和的傳言,你們不要往心裡去。”
大阿哥和大福晉都愣住了。
還是大福晉先反應過來,拉了拉丈夫的手。大阿哥:“啊?哦。”他再傻也意識到惠妃是要演戲了,只是——“有必要如此嗎?那我該怎麼面對小八呢?”
“你想怎麼對待小八?”
大阿哥皺起了眉頭,俊朗的臉上浮現出為難:“總歸是
我弟弟,難道我還能跟他小孩子家吵架不成?”
“呵呵呵。”惠妃笑出聲,“我兒最大的優點就在這裡了。”
大阿哥被親孃笑得似懂非懂。“所以為什麼額娘要跟良貴人不和?我又不是太子那個嫉賢妒能的,我就是有些難受罷了,又不是小八的錯。額娘也不是會遷怒的人啊。”
這不解釋清楚是要壞事的。惠妃嘆息,又把大阿哥和大福晉叫到近前,低聲道:“明珠這些年做的事,換旁人來抄家都是輕的。本該是我們認罰的事,你說對不對?”
大阿哥不服:“同樣的事,索額圖幹得不比明珠少!那些個老王爺還草菅人命呢!”
他音量稍微升高一些,就被媳婦軟軟的小手給抓住了胳膊。大阿哥氣勢一洩,惠妃就已經反駁了。“旁人殺人,你殺人就對了嗎?旁人不孝父母,你就可以不孝父母了嗎?”
被老婆和老孃雙雙扼住了命運的喉嚨的胤禔:……“額娘說的是,認罰,然後呢?”
“我知道你心裡想跟太子爭勝負。然而眼下,他還是光鮮亮麗的太子;而你,卻成了貪官巨鱷的侄孫。在這種形勢下,你若是還跟從前一樣跟太子爭搶起來,你讓你汗阿瑪怎麼想?”
大阿哥張了張嘴。
“他會覺得,你能這般肆無忌憚冒犯太子,憑藉的是納蘭性德還在朝上行走,憑藉的是納蘭明珠的人頭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