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三十六年伊始,皇帝有一個季度的時間都留在草原上宣揚武功。
除了要安置來投降的葛爾丹子女和漠西蒙古部落外,也敦促著回到漠北的喀爾喀蒙古王公依舊老實臣服於大清的統治。而早就經過了各方默許的四公主的婚事也正式被提上了議程。在第一位嫁到外蒙的女兒身上,康熙充分表現出了一個強權人物的冷漠。五月底剛剛從草原回到京城,乾清宮的椅子都沒坐熱乎呢,就要求欽天監將公主的婚期定在七月。
在康熙的心裡,四公主的指婚早就下旨,嫁妝、儀仗、陪嫁宮人都是選定好的,那自然該早早嫁出去穩定喀爾喀的局勢。他在乾清宮召見這個女兒的時候,也是拿大義說話的時候居多。
四公主在這兩年裡又躥高了一些,身材沒有前幾年那麼尷尬。穿上漂亮衣服畫上妝容也是一個清秀好看的少女了,只是相比同齡人要豐滿兩分,透出一股好生養的感覺。
“與駙馬要和睦,早日生下土謝圖部的繼承人。”康熙說。
四公主第一次能夠進入皇帝爹的書房。周圍的陳設是陌生的,和宜妃的翊坤宮、太后的慈寧宮都截然不同,類似於放在多寶架上的佛手、如意之類的物件幾乎沒有,而書桌旁邊的青花瓷大缸裡放滿了卷軸,桌上疊了好幾摞高高低低的奏摺,彷彿晾床單那麼大的架子上是幾幅捲起來的地圖,有地球儀,有自鳴鐘,甚至角落一個小臺子上隨意放著農作物的種子。
四公主低眉順眼地聽著康熙教她要“柔順寬和,溝通內外”的話,實則將這屋中的種種收入眼底。離開前,她小聲地向康熙請教蒙古諸部的情況。
“兒臣想知曉他們的親戚關係、勢力大小,怕見面時失了禮數。”
“蒙古勢力錯綜複雜,不是一兩日就能說得明白的。你在歸化城,按照品級接待他們即可。若有不明白的,朕不是還給你配了長史和屬官嗎?”
“可是兒臣聽說之前出過長史被人收買之事,心中實在忐忑。”四公主抬起眼,“兒臣總想心中有數,還請汗阿瑪教我。如今草原上,需要警惕哪些人?又可以信任哪些人呢?”
康熙像是第一次認識四公主一樣打量著她。有那麼一瞬間他感覺到欣慰,孩子們都逐漸長大了,有擔當了;然而同時他又感覺到失落,哭著說舍不下父母親人的前幾位公主彷彿還在眼前,而四公主的關注點與姐姐們形成了鮮明對比。
人會討厭和自己太過相像的東西,皇帝也不例外。但康熙還是用他帝王式的口吻回答了四公主的問題:
“喀爾喀新附,又遠在漠北,不令其與大清背離,此第一要緊事;喀爾喀內部有舊怨,數次為葛爾丹所乘,你所嫁土謝圖部勢大,更是需要行事公允,此第二;葛爾丹雖死,然準噶爾還未亡,其侄策妄阿拉布坦背刺其叔,乃有野心之人,此第三;葛爾丹少時乃五世達賴弟子,與西藏執政以兄弟相稱,故西藏態度不明,此第四;然黃教乃蒙古部眾普遍所信,不可扭轉,林丹汗曾試圖推翻黃教,最終眾叛親離為太宗所滅,前車之鑑猶在近前,此第五。
“朕與你說這些不是指望你如何能幹,謹言慎行,與人為善,就能應對大部分情況。朕每年北巡,歸化城又有精兵能臣,自然會料理宵小之輩。公主與人和睦,產育後代,便是最大的功勞。”
四公主蹲身萬福:“兒臣,謹記汗阿瑪教誨。”
因著今年有閏三月,所以農曆七月初便已立秋。第一場秋雨掃過後,京城走出了暑天的籠罩。在這種讓人透心舒服的日子裡,宮中宣佈四公主被冊封為和碩恪靖公主,正式與喀爾喀郡王敦多布多爾濟成婚。
也許是因為公主本人滿意這樁婚事的緣故,小八爺看聯姻儀式的時候也帶著輕鬆好奇的心緒。蒙古人穿著民族服飾,帶著白羊、白馬、白駱駝成群結隊地到午門,